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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村女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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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19 11: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序章

这个故事源于真实,是我摩旅路上遇到的一位老大姐——旺姆的人生经历。出于对这位老大姐的敬佩,遂根据她的回忆组织成文,内容尽量以还原真实的八九十年代社会现实,以及那一代人的人生为宗旨,内含个人所感,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共鸣。
这是发生在八九十年代的故事,一位来自大山深处的年轻女孩——旺姆,在社会灰色地带闯荡,从身无分文,靠着姣好的身姿和过人的酒量,混迹于中上层人群的灰色地带,无奈社会的现实与阴暗面,让她一步步走向了性工作者的道路,期间的艰辛、苦楚、血泪,没有经历过的人无法真实理解。
但坚强倔强的旺姆在经历了数十年的漂泊流浪之后,毅然决然回到了梦最开始的地方,找回了真正的自己,收获属于自己的自由和平淡。
(注:所用的地名、人名、店名我已记不清,大多采用的化名,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第一章    初识旺姆

“有耳莫洗颍川水,有口莫食首阳蕨。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吾观自古贤达人,功成不退皆殒身。子胥既弃吴江上,屈原终投湘水滨。陆机雄才岂自保?李斯税驾苦不早。华亭鹤唳讵可闻?上蔡苍鹰何足道?君不见吴中张翰称达生,秋风忽忆江东行。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
2011年仲夏,我工作于四川一家央企,时年24岁,酷爱机车,在单位结识了一帮有着共同爱好的车友。对于机车男而言,最大的梦想就是骑着自己的机车,在世界屋脊的青藏高原转一圈,走一走梦想中的318线,在天路之上留下自己的影像,看一看那让人赞为天人的高原雪山,这将是值得我们称道一辈子的经历。
酷暑难耐的8月,趁着年假和高温假同休,早早的就与一群好友谋划了大半年的我们,组建了一个8人自驾的摩旅团,目的地直指西藏布达拉宫。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出发前的两天兴奋的一塌糊涂,出发当晚甚至彻夜不需要合眼,只盼着太阳早点升起,送我们启程。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我们信誓旦旦的把各种必备物资都备得满满当当,平日里爱惜如命的机车也在出发前,美美的做了全面的保养,但我们还是低估了青藏高原对机车的高标准、严要求。
出发前,我们做足了功课,咨询了很多圈内人,各种资讯告诉我们,最少要准备20天以上的时间,理由是路途远,跑不快,但我们的假期满打满算也就只有16天,因此,我们计划去的时候不游玩,纯赶路,用5天左右的时间先到达目的地再说。因此,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和中途临时修整之外,几乎不曾耽搁。
攻略给了我们指引,但也把我们彻底坑了,他们只说了坡陡路遥跑不快,却忘了提醒我们即使忍受得住,车也会受不了。
第三天的下午,途径甘孜藏族自治州下辖的色达县附近时,由于从昨天下午开始,基本上就是在不停的走陡急坡险的盘山公路,高负荷的连续盘山上坡,加之中途不曾休息,再加上作为工薪阶层,买的车也都是中低档次,八台机车,其中两台相对年岁较长的,出现了热衰罢工,缸体磨损厉害,黑烟直冒,抛锚了。
半路抛锚,这对行走在318线上的摩旅客来说无疑是致命打击,剩下的我们几个也不敢再继续前行,如果再多得几辆出现故障,那就连赶回去上班都成问题了。无奈之下,通过一番搜索,在附近差不多10多公里的地方,找到了一个还算像样的村落,准备在这修整一下车辆,再考虑后面的事情。乘兴而来的激情被浇了一盆冷水,心情不免有些低落,不过还好,这里的风景同样有着青藏高原的影子,至少很多都和图片上看到的很像。
扎木尔村,巍巍高山环抱下的一处小山沟,说它小,只是相对而言,论面积,妥妥的碾压大部分湖湘地区的乡镇区划,整村180多户,1000来人口,散布在方圆20公里有余的大山沟各处,从我们抛锚到村中心,十多公里的基础公路之上,没有看到除此聚集区外的任何一户人家,站在村口的山脊,打眼向下望去,目力所及的,大约有那么七八十户,这已是方圆百里内少有的大型村庄之一了。
低矮的石头房,就像是一个个大号的帐篷,稀稀落落的丢在大山沟之中,毫不起眼,但对跋涉这么远,来到此处的我们,却如同希望的薪火一般,仿佛是顺水逐流的旱鸭子,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几天的疲累和抛锚的沮丧,仿佛也减轻了不少。
在这个贫瘠辽阔的山村,好心的旺母(全名有点长,没记住,只记了个这)收留了我们,我们借宿在当地唯一的一所村小中。说是学校,其实就是三间稍微大点的石头房子,每个房子大概有60来平方,呈品字形分布,布局有点类似四合院,开口朝南,大门口子用一排石头围墙拦着,开了一个木头校门,只是光有门框,没有门板,想来这种地方的学校是用不上锁门的,门头上一行算不上漂亮,但还算是工整的写着几个大字“扎木尔小学”。细看各处,其实很是简陋,至于装修就更谈不上了,很多角落甚至感觉有点破破烂烂的,透露着岁月的痕迹,但整体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至少在这小村中算得上是最好最大的房子,而且经常有人打扫,虽然是暑假期间,但能明显感觉到这里就是一个学校的样子,院子中间小碎石铺的小操场,平平整整,靠南的角落还弄了个水泥台子,像是个乒乓球台,又像是个洗衣服的台子,因为上面放着一个洗衣服的大盆,里面还有那么几件碎花衣服。
东西两面的房子都有一个教室和一个卧室,北面的房子除了教室之外,配有一个厨房和厕所。北面卧室是旺母的家,里面有一张厚实的大床,还有衣柜和梳妆台,虽然很简陋,但可以看得出,旺母是一个对生活的品质有着追求的女人。东西面的卧室就简单些,每个卧室都有四五个木架子的高低床,中间摆了一张大桌子,还有几把椅子,然后就没什么东西了。听旺母介绍,教书的胡老师偶尔会在这里睡一下,因为从他家到这里有20来里地,周末都会回家,平常家里有事的时候也都回家了,其余的时候,难得走便在这边住,住在东边的宿舍,和男同学一起,西面是女同学住的。
每个教室前面有一块小号的黑板,一个木头桌子,下面摆了30来张桌椅,墙壁上糊了一层厚厚的泥沙,然后用石灰水刷白过,看起来很粗糙,但可以看得出,很有年代感了,想当初,这应该是附近所有民房里最豪华的装修了。
旺母是这个学校的校长,40来岁,值得一提的是,除了头饰之外,身上的服装和鞋子全是现代服饰装扮,与村里其他人有着非常明显的区别。一颦一笑都有着一种知性的美感,仿佛大家闺秀的感觉,作为大山里的土生土长的女人,这个女子,显然很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这个学校就是她的全部,她结婚了,有一个7岁的孩子,老公现在在家乡做修路、砌房之类的活,一般出去,很晚才会回来。30岁之前,她一直在外面赚钱,赚了很多钱,不过她没有留在外面,而是毅然决然的回到了这大山深处,办了这个全村唯一的学校。
接下来我要讲的就是她的故事,一个平凡、卑微、受尽屈辱挫折的女人,一个坚强、无私、大爱虔诚的女人。生而穷苦,作为最底层的劳动人民,社会的残酷和险恶,让原本单纯圣洁的她沦落为一个公关小姐,12年,12年暗无天日的悲惨人生,12年堕落阴暗的血泪青春,12年渴望光明的自我救赎。人前卑微讨好,人后独自舔舐伤口,在苦难中咬牙坚持,在黑暗中寻找光明,自身困苦不堪,却始终悲天悯人,只有这大山深处的家乡才是她最想要的归宿,只有这深山眷恋的乡亲孩童才是她寻找光明的火柴。
用一生幸福,换得灵魂归宿。
我想了很多的词来形容她的一生,却觉得哪个词都不合适,最后发现这样的一个女人,除了给我无尽震撼之外,我不需要刻意来用词藻形容概括她,她就是她,她就是一个特定群体中的缩影,她就是现实社会特定时期的一个有爱凡人。
由于有一辆机车需要大修,最近的修理店都要从县城那边赶过来,而我在听到旺母讲述她的故事的第一时间,就被她的故事吸引了,于是,我主动提出在这里等候大修的师傅到来,机车就借给他们,让他们继续前行,等他们返程的时候再和他们一起回。在学校背面的宿舍借宿了8天,白天孩子们上课的时候,我主动请缨支教,给孩子们讲科学、讲中国、讲外面的世界变化,教他们唱最流行的歌,陪着他们一起游戏打闹。放学之后,泡上一壶上好的竹叶青,听旺母讲她的往事和经历。
旺母很豁达,也不避讳,想到哪就说到哪,想起了啥就说啥,我问啥她也痛快的回答,即使有些问题我个人觉得比较敏感,她也没回避。
八天,我和旺母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10年过去,依旧历历在目,声声在耳,如今闲下来,更是愈加清晰,因而重捋思路、整理回忆,进而借笔转述,希望这个故事给更多的读者看到。


第二章   外面的天更蓝

7080年代的甘孜色达扎木尔村,崇山峻岭间的一片净土,没有经历过战火,因为山路崎岖、人烟稀少,部队开不进来,敌人也不愿意进来;只因这里的文化人实在太少太少,没有大范围的开化,虽然有知青下乡在这走动过,可人家知青也只是匆匆路过而已,并没有留下来的意思。
“苍苍秀色桃园里。汩汩溪声画境中”,净土之上的大山子民,勤劳、谦卑、虔诚的一代又一代,然而这一片净土却并非是乐土,这里土地贫瘠,物资匮乏,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种青稞、放牛羊、摘野菜,冒着生命危险进山狩猎,却也只能盼得个三餐果腹,能够活下去,与富裕毫无瓜葛。这里与世隔绝,外面的人不愿意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太难,教育、医疗、商贸似乎与此地都不太沾边。
也许是老天终于开始眷顾这片土地了,又或许是这片土地穷的连老天也看不下去了,改革开放的春风如温柔的大手,拂过这片世界屋脊,50公里开外的山腰上修出了一条绸缎般的天路,大山里的人终于有机会走出这片大山了。
旺母有一个中文名叫李宥,是土生土长在色达的扎木尔人,贫穷落后是她对这个小山村的唯一评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从五六岁开始就跟随者父母一起干农活,放羊打柴,拣粪摘菜,除了全家辛勤劳作换得一日三餐果腹之外,10岁生日的时候,她第一次穿上舅舅从外地买回来的一匹花布缝制的新衣服,这是她童年时期最富有的快乐记忆了。
村里鲜少有年长的人读过书,甚至连整套的课本都没有,县里做宣传的时候留下了不少毛泽东语录、诗词之类的书籍,村里最有学问的村长,就担任起了老师的角色,愿意让孩子读书的,就提些羊奶、肉、皮子等能值点钱的东西,到村长家中去求学。值钱的东西不需要很多,村长也从来不计较,只要来,不提东西他也教,可即便如此,少年群体中,能读上书的也是少数,而且读的也都是零零碎碎的课本。
哥哥叫多杰,断断续续的上过几年学,旺母没去过村长家读书,她认的字,都是长她5岁的哥哥教的,教了她只剩半本的破破烂烂的毛泽东诗词,算是认了字,启了蒙。旺母很喜欢读书,哥哥教她的她都记得特别清楚,写过的字,她一个也没忘,放羊的时候,她就用石头把自己学过的字一遍又一遍的写在地上。每天,在村上,她只要看到有人看书,或者认识字的小伙伴,她就这里看一点,那里问一点,加上自己的对知识的喜爱,东拼西凑,把个小学课程学了个七七八八。
哥哥多杰15岁那年,因为家里太穷了,正巧当过民兵的舅舅回来了。舅舅叫李山,解放初期,色达组织民兵营的时候,跟随村里的几个年轻人一起在色达集训,后来民兵解散了,李山也没有马上回家,政府推荐他们去成都那边搞建设,不仅吃得好,还能拿到粮票,于是也就在外面一直打工,每隔三五年就会回家乡一趟。在舅舅的建议下,多杰作为一个已经能够算是全劳动力的汉子,便随舅舅去成都打工了。
成都,一个旺母只听过的地名,在这大山深处,旺母很少走出自己的村子,最远也只是跟随父亲到过临近的几个村庄走过,外面的世界,她除了听人说过,就连书本上都少有介绍,至于村子里面的人,同样知之甚少。
舅舅是这个家里唯一有见识的人了,随着年纪渐渐长大,旺母对舅舅说起的外面那些车水马龙和都市趣事格外憧憬向往,尤其是哥哥跟随舅舅走后,她的心就更加飞的远了,想念哥哥的同时,也特别羡慕哥哥,奈何年纪太小,这种事是不能被允许的,于是暗中默默打定主意,长大了,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看看、闯闯,见识见识舅舅和哥哥口中说的那繁华都市。
终于,旺母17岁那年,舅舅和哥哥又回来了,那是1989年的春天,哥哥给她带回来一套漂亮的格子布衣裤,这是她第一次穿上成套的成品套装,一套红蓝格子的、带伸缩带子的分体长袖,这是旺姆十岁生日以后,收到的第二件新衣服,旺母别提有多喜欢了,只在身上试穿了一上午,让想看的、不想看的人看上了一眼,就匆匆脱下来,折叠的整整齐齐,还用羊皮子包裹了起来,宝贝得不得了。
旺母请求阿爸,让自己跟舅舅和哥哥一起去,阿爸一开始并不同意,因为旺母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嫁人了,家里也都在联系这个事情,差不多有选择了,村东头的桑杰——一个孔武有力,能进山打猎的汉子。
旺母生得十分漂亮,发育的也很早,身材匀称、面容姣好,至少在当地村里是数一数二了,阿爸阿妈都觉得她能嫁个威武的汉子,是最好的选择,肯定能一辈子衣食无忧,作为女孩子,出去打工,这在当地基本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当然,旺母可不这样想,她不想像村里大多数的女孩子一样,十六七岁就嫁人生子,从此在村里默默的过一辈子,尤其是自从她听过哥哥和舅舅描述的城市繁华,可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好好的感受一下了。
为了能出去,旺母在整个春节期间,都是缠着舅舅和哥哥,让他们劝说阿爸阿妈,不要让她嫁人,要准允自己跟他们出去见识见识。舅舅和哥哥是在外闯荡过的人,见过了世面,旺母生得乖巧,又自学了那么一些知识,对他们来说,也是不愿意看着旺母就这么早早的嫁人的。
舅舅是这个家族里说话分量很重的人,在舅舅几番劝说下,当然更多是他们每次回来都会很大程度改善这个家的生活质量和带来一笔相对这种家庭是巨款的工资起了决定性的作用,最终阿爸阿妈妥协了,同意了旺母的请求,为此,旺母兴奋的整晚没睡,坐在门前的大石头上,仰望着绚烂的星空,一个劲的傻笑,内心全是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和向往。
月色如水,轻轻地铺洒在大山间,山顶积雪反射着透心凉的白光,夜色下的嶙峋怪石也仿似冰美人,静静而立,山风拂过,一股寒凉透过衣领,从颀长的脖颈扫过,怔怔出神的旺母打了个激灵:“好美啊,成都那么繁华,想来比这更美,成都,旺母来了!”


第三章   走出大山

“人间屋脊入云中,冰塔巍峨寒雾浓。险象环生鸟声绝,龙人已站美珠峰。”
1990年春,正是高原最寒冷的时节,大山处处白雪皑皑,从山腰到山顶的积雪绵延千里,山沟里虽然积雪不多,但刺骨的寒风却像是不知疲倦的风车一样,呜呜的刮个没停。大河正是全年最大的枯水期,河中央除了冰还是冰,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奔腾的河流拍出来的照片一样,被永远定格,又像是一条蜿蜒绵长的玉带,顺着大山的走势,挥舞而下。在一些背风湾子下,藏有热泉的地方,熟悉的本地人都能找到一湾清泉,那是上天赐给甘孜人和过往旅客的甘露,供人们休憩梳妆。
随着国家政策越来越好,甘孜各个县区之间的道路也慢慢修建了起来,至于大家熟识的318线,离这个僻远的扎木尔村太远,在一些大的乡镇之间,政府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逐步修起了能够通车或者能够供牛车通行的基础公路,村与村之间、镇与镇之间的交流和贸易也越来越多了起来,大山里的子民,有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在老乡的介绍或者带领下,勇敢的走出了大山,走进了城市。
又或者说,对大山中的人,出去务工成了一种必然的大趋势,只是这个趋势才刚刚开始,但想要出去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对于中原地区的人来说,年初出去,年终回,来回有火车、汽车,一两天时间就能到了,所以对他们来说,出去务工就是很平常的事,不需要过多的考虑。
大山这的年青人,并不是年年都能回来的,走出大山需要赶在冰雪开始融化之前,这样才能算是比较安全,而且最少也要三五天以上的时间,才能最终到达像成都这样的最近的大城市。返乡也一样,所以,这里的人出去务工,往往是两三年、三五年才会回家一次,颇为不易,对整个家庭,甚至于对整个村来说都是一件不小的事情,毕竟,因为意外,一朝出去再也没回来的也是有的。
年关过后,旺母带着两套衣服和阿爸阿妈悉心准备的干粮上路了,要走的心情是坚决的,临走的时候眼泪却止不住扑簌簌的流,儿时伙伴、乡亲父老都站在村口送行,说着注意安全、保重自己的关心话,传递着满满的爱,眼中流露的都是淳朴的不舍与祝福,在这穷僻的山村生活了17个年头,从来不曾离开,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那么清晰、珍贵。桑杰也来了,桑杰今年19岁了,他看着旺母,这个差点成了他妻子的女孩。他是喜欢旺母的,从小玩到大,桑杰就是旺母的忠诚护卫,两人感情本是极好的,至于爱情,他俩也都是懵懵懂懂,谈不上与爱有多少关系,但种子种下了,正在悄悄萌芽。现在远行,怕是长久的告别了。
“好好去吧,说不定明年我也会去找你们呢”桑杰潇洒的说。
一阵寒暄与告别,三人踏上了外出的行程,舅舅和哥哥一人背着一个大帆布袋子,里面装着厚厚的被褥和皮氅子,还有各自的衣服和生活用品。旺母背着一个大花布肩包,里面除了自己的衣服零碎之外,就是一些路上干粮。
90年代初的甘孜,蜿蜒缠绵的山路仿佛一道天堑,将这个雄壮山河内的景观和人们深深阻隔,想要走出大山,除了步行,没有更好的交通工具,沿着大河一路往东,在50里左右的地方上岸,就能找到一条大路,再从大路走到最近的、能搭上车的色达县就可以了。
半天山路之后,三人终于走上了通往县城的一条主道,主道上能看得出有车辙印子,应该是拖拉机之类的,但一路走来却几乎没看到拖拉机经过,顺路的、还能有空位置能够搭顺风车的就更没有了。就这样,紧跟着舅舅哥哥的步伐,渴了喝口水,饿了啃两口糌粑,累了石头上坐一下,到天黑时,他们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他们也叫不出这个山叫什么名字,站在山脊上,远远的能看到山尽头有那么一丝光亮,像是掉落山底的一颗星星散发而出的柔弱火光一般,多杰告诉旺母,那就是色达。
从天还没亮走到天完全黑暗,即使出自大山的三人,也都已经很累了,旺母一屁股坐在地上,小拳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自己早已酸胀的双腿,可怜巴巴的望着舅舅。继续赶路已经不现实,没有手电筒,月光也只有一个小牙,蒙蒙的星光下,两侧的悬崖随时都有致命的危险。舅舅找了一个宽敞的靠边的石头地,简单拾掇一下,就安排大家就地休息了。
群山高耸,一片漆黑,四周嶙峋的怪石,倒映出各种庞大的黑影,旺母把棕毯铺在地上,一边垫着一边斜拉到头顶,然后就地滚了一圈,把自己严严实实的包裹在毯子里。此时初春,冰雪隐隐有着融化迹象,虽然选在背风的坡后,可依然感觉透骨的凉意不断的透过毯子传到身上,实在是太累了,看着天空稀稀落落的星辰,还有远处那一丝灯火气息,想着明天就要看到的那想象中的繁华都市,一身疲累顿时去了一半。
舅舅把包里的皮氅子塞在旺母的身下,隔绝地面的寒气,又往旺母身上搭了几件厚实的大衣,旺母感激的谢过舅舅。随后,哥哥和舅舅也裹着厚厚的棕毯,一边一个,把旺母夹在中间,三个人挤在一起,旺母顿时感觉暖和了不少,有着舅舅和哥哥的照顾,心里更是暖洋洋的。
三人躺着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没多大功夫,大家迷迷糊糊的就进入了梦乡,舅舅的鼾声第一个响起,回荡在这空旷辽阔的大山间。
翌日清晨,旺母醒来时,舅舅已经不知从哪打来了水,哥哥架起了一个搪瓷大盆,烧了好一会了。
“宥娃子,昨晚睡得还好吗?”舅舅一边折起棕毯,往背包里塞,一边关切的问道。
“好着呢,大舅。”旺母就地滚了一圈,棕毯散开,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今天就要进城了,你跟好大舅,别弄丢了哈,呵呵。。。”
“放心吧,我机灵着呢!哥,我毛巾是不是放你包里呢”
“在着呢。”
一天的疲累,一晚的寒凉,也就他们这些从小生长于大山之中的山民,体质好,抗寒能力强,不然肯定得出毛病。这时候最好的莫过于喝一杯热开水,洗一把热水脸了。旺母一边和舅舅哥哥搭着话茬,一边细心的洗了脸,顺了顺头发,照着城里人的样子,编了一个麻花大辫。
一身疲累经过一晚的修整,大家精神都不错,要进城了,旺母更是把辛苦早已抛诸脑后。


第四章   进城

“冰川绝壁也高歌,雾涌云翻飞瀑多。异草奇花铺锦绣,神来之笔挽天河。”
色达县,位于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东北部,地处四川省、青海省相交处,海拔4000米以上,因早年曾在色塘发现一马形黄金而得名,故有“金马”之称。
90年代初的色达,正是蓬勃向上发展前的一个最美妙的时刻,随着越来越多朝圣、淘金、采药、商贾的到来,原来的不毛之地,开始变得热闹起来,政府也积极介入,不断的扩大发展,只不过,这个时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把它称之为县城,或者说城市,还远没有达到我们对一座城市的要求,如果说要比较,或许就好像现今的一个大号点的乡镇差不多吧,至于建筑,现在的乡镇肯定更高大时尚,远不是90年的色达能相提并论的,不过这也是甘孜的特色,我一直都叫它石头房子,其实它有它的名字,叫做——古石碉楼。
收拾好行装,没有耽搁就立马启程了,沿着大路一路有说有笑的走了两个多时辰,太阳越升越高,冬日里的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加上不停疾行,背上还背着沉重的行李,即使在这么冷的高原,大家鼻尖也冒出了热腾腾的蒸汽。
将近10点的时候,翻过最后一个山坳,一座小城映入眼帘,一排排的砖石结构小楼房,碉楼藏寨林立,像锅里蒸馍馍一样,排的满满当当的在一条大马路的两侧。远处还有一片一望无垠的草原,上面有成群结对的牦牛、马儿和羊群,好似蚂蚁一般,自然悠闲的吃着草。大草原上,几顶牧人们洁白的帐篷,隐隐还有骑着马,挥舞着马鞭策马疾驰的套马汉子,看起来是那么辽阔和谐,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嚎几声。
看着旺母兴奋激动的表情,舅舅微微笑了一下,多杰拍了拍妹妹的头,顺手把旺母肩上的包转移到自己肩上:“哈哈。。,幺妹,等你到了成都,那才叫一个大呢,走吧,哥带你吃抄手(馄饨)去。”
沿着山路飞奔而下,望山跑死马,看着近在咫尺的色达,连走带跑足足一个小时才下到底,看着街道两旁开着各式各样的店铺,有卖吃喝、卖布匹成衣的、卖五金工具、卖南杂百货的,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一路上的行人也很多,大多都是穿着藏族服装,偶尔能见到一两个穿现代服装的,从人们的风尘仆仆的表情看的出来,他们大多数都是在此谋生活的人,城里的生活自然是要比大山里丰富,虽然工作是辛苦,但日子是越过越好,一个个都很开心,红光满面的。
这是旺母从来没见过的场面,在扎木尔村,大家都是以物换物的多,也有用钱的,但那基本上是货郎挑着东西来卖的时候才用,还有一个开拖拉机卖货的,很大一车货,各种各样的都有,不过一两个月才来那么一次,价格比挑货郎便宜,所以乡亲们买东西,除了急需的,大部分都是等拖拉机来。至于穿现代服装的人,旺母几乎没有怎么见到过。
新奇,特别的新奇,旺母拉着哥哥的衣袖,任由哥哥带着往前走,眼睛上下左右根本忙不过来,路边摊那香喷喷的包子油条,排挡飘出的花椒油香,本就没怎么吃东西的肚子,瞬间就叽里咕噜的叫了起来;橱窗里漂亮的花衣裳,百货店里挂的花花绿绿的头绳发夹,更有路上年轻姑娘穿搭的时尚装扮,让她流连忘返。若不是哥哥拽着,不时提醒,估计不是走丢了,就是摔得鼻青脸肿的。
“看,这是自行车,城里人最喜欢的交通工具,这个可不便宜。一百多块呢!”
“那,电视机,对,摆在那个柜子上的那个,能看电视剧,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有图像和声音的那个。”
“还有。。。”多杰滔滔不绝的给旺母介绍,看着旺母不住点头的蒙蒙的样子,特别开心。
小城很小,不多时,就来到了长途车站附近,说是长途车站,其实也就是一个宽敞的院坝坝,边上有个挂着长途汽车站牌子的大号点的门房,窗口坐着两个穿军绿色工作服的人,一男一女,就是售票员了。买票的人很少,色达这种小县城,要出去打工,元宵节刚过那会就基本上都出去完了,现在差不多月底了,若不是舅舅哥哥多年未归,在家多待了那么十来天,顺便修整了一下老房子,估计也早早的就出去了。
“同志,麻烦您,”舅舅走到窗口,十分客气。
“去哪呀,几个人?”
“噢。。。成都,都到成都,三张。”
“十八块五一个,五十五块五毛。”
那胖胖的身材,软趴趴的缩在大椅子里,化着粗陋妆容的一个中年女人耷拉着眼皮,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除了刚开始抬眼看了一下来人之外,没再有更多的眼神交流,更无法从其脸上看出任何的喜怒哀乐,仿佛缺电的机器人一般,缓缓的伸出来一只手。旁边那个男人貌似在看一本小说,一手扶着书,一手摩擦着茶杯,二郎腿高高翘起,想是看到了精彩处,脸上的笑不时的变幻,身边发生的事,全然不在他的感知之内。
舅舅赶紧把捏在手里的钱递了过去,回来的时候就打听好了这边到成都的价格,因此早早就把钱准备好了。十八块五,不吃不喝,每个人的车费都相当于两三天的工钱了,不过这可不是能讨价还价的地方,哥哥和旺母都不敢出声,生怕惹恼了这个胖女人。
车票是下午六点半的,仅此一趟,现在才上午11点多,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赶路,生怕迟到赶不上车,现在却是有大把的时间供他们等车了。
舅舅在色达当过民兵,对这里远比他俩熟悉多了,旺母和哥哥跟着舅舅来到附近一个小饭店,说是饭店,其实就一个碉楼的门口摆上了几张桌子,厨房设置在房子里面,门口挂了一个牌子,就算是挂牌营业了。做生意的是一对本地夫妇,一看就是老实人,吃饭五毛钱一个人,吃面两毛钱一份,抄手三毛钱一斤,点了三个面,外加一斤抄手,像舅舅和哥哥这样干体力活的汉子,一碗面肯定是不够吃,旺母虽然平常吃的少,不过这会也确实是饥肠辘辘,这一天半的赶路,还真没正经的吃过一顿饭的。
旺母没吃过抄手,哥哥告诉她,成都的抄手才最正宗,这里可以先尝个味。这里的面比在家吃的那种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香又软,滚烫鲜甜的羊骨头汤,抿上一口,整个胸腹都升起一股满足感。旺母把面分给了哥哥一半,但又扒拉了半碗抄手,加起来足足有平常进食的两倍分量,咕噜噜进了肚子,连汤都没有放过,吃完之后才发现撑得肚子有点痛,不过饱食之后带来的满足感,旺母十分享受,重重的打了个饱嗝。


第五章   成都

“蜀道难,噫吁嚱,危乎高哉!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黄鹤之飞尚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使人听此凋朱颜!”读过李白这首蜀道难的,就能感受到川蜀险峻,山路难走的艰辛了。
90年代初,从甘孜到成都是没有高速公路的,有的只是一条开凿出来的基础公路,弯弯绕绕,坑坑洼洼,从色达到成都,途中要经过好几个上车点,也是途径的比较大一点的乡镇或者村庄,有人上也有人下,于当时而言,这是政府开通的唯一一趟长途巴士,连通着甘孜与成都的交通血脉线。两天一趟,随着外界与大山交流的越来越频繁,两天一趟其实早已不能满足当地需求,但是,没办法,就只有这个车,也算旺母他们运气好,刚好在中巴当天到达色达之前赶到了,若是赶在中巴开走之后才到,那就必须再等两天,等着客车从成都转一圈回来的时候,才能坐上车。
午饭过后,三人沿着色达街道转了一圈,色达虽说是个县城,但其实城区很小,从这头走到那头,即使是慢悠悠的晃,也就半个小时就转完了,做生意的以本地人居多,都是从外面贩卖回来的,以本地没有或者有市场需求的生活必需品居多。
路上,哥哥给旺母买了双回力的鞋子,很漂亮,旺母没舍得穿,说是等到了成都再换,脚上依然穿着棉布鞋。剩下的时间,三个人感觉没有想去的地方了,加上腿脚酸痛,就围坐在车站的墙根下,看着人来人往,聊着漫无边际的天。这时候的旺母好像是十万个为什么一样,路上所见的人事物,对她来说都是问题,旺母不停的提问,哥哥不厌其烦的作答,结合现场加以描述,解释不到位的,舅舅在边上加以补充,有些连哥哥也不知道的,舅舅就充分发挥了顶级智囊的作用,做终极解答。一下午的时间看似漫长,不知不觉间也就晃过去了。而旺母明显是收获最大的那个,对城市和这外面的世界,了解的越加清晰起来。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一辆大巴车缓缓的开进车站,车头上显目的写着色达成都往返。白色大巴的车顶上堆得高高的,大包小包全是满满的货物,车上坐的的人不多,也就十来个,从外面就能看到整个过道中间也都是各种大型包裹,想来是进货的客商从成都带回来的。
进站后,从车上下来的人熟练的搬运着包裹,十几分钟后,整个车都空了出来,终于是要上车了。
拿着票,上了车,这是一台不知道开了多少年的车,一眼看去,每一个角落都透出满满的饱经沧桑的红尘劫难,用胶布缝合的车前灯,也不知还能坚持多久,满目疮痍的外表,预示着它的不凡的旅途经历,车顶略显凹陷的顶棚,诉说着这些年承受的本不该承受的重量,光溜溜的轮胎想要告诉乘客,它还能再坚持坚持。
走进车厢,混合着汽油和呕吐物的味道,即使开窗很久,依然清晰可闻,两个司机师傅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味道的陪伴,大扫帚胡乱的挥舞几下,简单的把可见的大片垃圾扫荡下车,头也不回的走了,车门大大的敞开着,想来是去吃饭了。
旺母很开心的上了车,十分新奇的前前后后的打量着,这是她第一次坐车,座位上的皮料开着一条一条的裂,里面的海绵都漏了出来,有些干脆空了,不知被哪个小朋友给抠的还是怎么样,后面的大窗户玻璃上贴着厚厚的药物牙膏的广告,应该贴了不算久,崭新的样子算是整车里最亮眼的东西了,这种广告00后肯定是没机会见到了。座位上一条条裂痕仿佛在昭示着它饱经沧桑的过往,铁栏杆把手上到处都是锈迹斑斑,黑黑的被摩擦到包浆的铁锈。
舅舅和哥哥把大包放在前面靠门的过道上,又把小包塞进头顶的行李架,他们三个是最早上车的,位置可以随便选。
对于车辆的破旧,旺母压根没有在意,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哥哥就坐在她旁边,随着时间过去,买了票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到来,不一会的功夫,车厢就又被塞得满满的了,不过行李明显比来的时候少,至少车顶没有。最后来的三五个人已经没有位置坐了,他们索性就把包往过道上一放,直接坐在了行李包上,超载的概念覆盖不到这台车,甚至那时有没有都不确定。
大约6点半的时候,吃饱喝足的司机师傅终于是慢悠悠的过来了,坐在车里等了一个多小时的旺姆也早已过了新鲜感。
查票、验票,关门,启动,一切都是那么熟练,随着一声长长的汽车鸣笛声起,客车缓缓启动,在朦朦胧胧的夜色下驶出了色达,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一路上路面坑坑洼洼,客车摇摇晃晃,看着窗外的风景,兴奋的心情好久好久才平静下来。惊叹于客车的快,感叹于外面世界的大,还有那隧道,她怎么也想不通,是谁把这么长、这么大的山挖通的。中午吃的太多,临近深夜,旺母也没感觉到饿,就着车灯,看着悬崖两边逐渐出现的高大树丛,裹挟着黑影飞快往后退去,旺母就着凉水吃了两个阿爸阿妈悉心准备的糌粑,靠在座位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从色达到成都,六七百公里,中间有些路段已经修好硬化了,但有些路开凿出来的时间并不长,还没来得及硬化,一半水泥路,一半基础路,两个司机轮流着开,顺利的话,大概15个小时能到,也就是说明天九十点钟的样子,也就到成都了。
旺母在车上睡得并不踏实,中间醒来好多次,客车在群山间轰鸣着向前穿梭,漆黑的夜空愈加显得静谧。也许是昨天睡的早,也许是太颠簸睡不着,迷迷糊糊的看着窗外的天一点一点的变亮,从朦朦胧胧的群山,到雾气笼罩下白茫茫的一片,再到山凹里射出的第一缕阳光,旺母从头到尾的看着,她没想到山上的树木那么高大,而且还是簇拥在一起,遍布整个山峰。
打开一点窗户,外面新鲜的空气涌灌进来,一股泥土与草木的清香迎面而来,懵懵的头脑也瞬间清醒不少。临近成都,路面变得很平整,车也不再颠簸,速度也更快了。风刮在脸上凉凉的,但一点都不疼,更不像高原上面的那般凛冽,反而让人觉得舒服,闭上眼睛,深吸一口,一切都那么美好,旺母都看痴了。
很快,汽车穿过一个长长的隧道,在隧道出口又连拐了几个大弯,当再一次左转时,眼前的山景远远向后退去,映入眼帘的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空旷原野,原野中间一条蜿蜒盘绕的大河从中强扭而出,仿若是传说中的巨龙盘踞,河道两旁密密麻麻的房屋,鳞次栉比,高的矮的,大的小的,看不到尽头,一座雾气朦胧掩盖中的城市显得大气磅礴又秀气袭人——成都到了。


第六章    安顿

“杜宇曾为蜀帝王,化禽飞去旧城荒。年年来叫桃花月,似向春风诉国亡。”
成都,古蜀文明发祥地,这首胡曾的《咏史诗。成都》就是佐证,建城史可追溯到3200年前。作为历史名城,又是四川首府,占据着西部地区最有利的中心地理位置,政治、经济、商贸、物流集聚,交通枢纽发达。1990年时就已经比大部分内陆城市发展的要好的多,法国旅行家古德尔孟曾赞叹,成都是“东方的巴黎”。
90年,成都大部分的居民住的还是平房,高楼大厦不多,有标志性的像成都百货大楼、成都饭店、省体育馆等,那都是老成都人的骄傲和一代人的回忆,不过也就是从九十年代开始,成都迎来了史无前例的高速发展期,全国上下在改革开放的全速经济发展动力的推动作用下,拆迁扩建,一幢幢高楼平地而起,一个个工厂遍地开花,到处都是农民工,到处都有老板巨商。
曾经的那些个标志性建筑也因此而湮没在钢筋丛林之中,昔日辉煌被更加新奇夺目的新式建筑掩盖,这是历史的车轮,也是成长的阵痛。标志性的建筑可以被替代,名人古祠却是越发收人青睐,比如说武侯祠。
客车进城之后,穿过一条接一条的街道,看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摩托车、自行车,旺母有点不知所措,宽敞的马路,高耸的大楼,一座钢筋水泥铸就的城市,这就是舅舅和哥哥描述的成都,虽然已经听了很多遍,可当真正看到的时候,旺母还是被震撼到了。
也不知是怎么进的站,旺母有点晕晕乎乎的了,车上有人晕车,扒着个垃圾桶吐了一路,刚下车,转身又蹲到树后面接着吐去了。旺母还算好,虽然人昏昏沉沉,但至少还没吐出来。下车没耽搁,马上又上了一辆三轮车,这下旺母彻底不行了,胃里翻腾的厉害,但早上又啥都没吃,想吐又吐不出来,直感觉一阵难受,一歪头,趴在哥哥腿上就昏睡起来。
“幺妹,幺妹,起来了,到了。。。!”
也不知坐了多久,旺母被哥哥粗鲁的摇起来,站起身来,跳下车,一阵恶心翻上喉咙口,正好边上有颗老樟树,旺母一手撑在树干上,一手抚着胸口,对着树根就呕吐了起来。
不吐还好,一吐就停不下来了,虽然没吃什么东西,但满肚子的酸水一时全倒了出来。哥哥赶紧跑过来,不停的轻拍小妹的背部:“咋样,幺妹,没事,吐出来就舒服了。”多杰貌似一点都不担心,口气还带了几分戏谑。
吐了好一会,肚子实在没东西了,胆汁的恶苦味道弥漫了整个嘴巴,人反而轻松了不少。
“小宥,你已经不错了,想当年你哥可比你怂多了,一上车就。。。。”
“哎哎哎。。。老舅,你说过不提的。”多杰一脸尴尬,大声的打断舅舅。
“行,不提,不提你也是个怂蛋。”
听着舅舅和哥哥扯嘴皮子,旺母抓起哥哥递过来的水壶,漱了漱口,精神头也好起来。
“行了,哥,我没事了。。。呃,咱们是住这吗?”
车上看到的钢筋丛林没见了,和看到的城市相比,眼前这一片倒是显得有些荒芜,像是农村,但又远比农村的建筑要密集得多,一栋三层楼的平头砖瓦房夹在错落的差不多的一片红砖房之间,看起来有点老,但还不错的红砖房子。
“对,就这,咱们住三楼,对了,就这边这个房间,这楼下有厕所和洗澡。。。”哥哥多杰是个话痨,话匣子一打开一时间难以关得上。
旺母一边听着哥哥的介绍,一边打量着,这栋三层楼的红砖瓦房,每一层有四个房间,一楼后面有个厕所,旁边还有个用木板搭起来的洗澡的地方,他们就住三楼靠左前边的屋子,大概有10来个平方,房里放着两张木板床,床脚是用砖头架起来的,很矮,木板上也没棕垫、稻草啥的,一床草席子卷起来随意的丢在床头,一看就知道,这是舅舅和哥哥平常睡觉的地方了。这样一个房间的房租一个月25块钱,水电费用另算,楼下的要稍微贵些。
住在这里的差不多有一半是同一个工地上的工友,还有一些也都是在这附近上班的人,这个时候没人,应该都去干活去了。每个房间都有一扇带锁的木门,平常上班的时候大家都把锁锁上了。毕竟这里可不同村里,治安条件并没有那么好。对于同在一个工地上班的,在一起相处久了都是很熟悉的,加上工作时间也都一致,所以长期在一起上工的差不多有八九个人在一起搭伙做饭,舅舅和哥哥就是其中之一。
房东是个本地人,这是他家的老房子,平时都是用来出租,自己并没有住在这边,听说在城中心买了套大房子,全家人都住在那。每个月月初的时候才会过来一趟收房租,抄水电,水电费用都是平摊到每个人头身上,不过并不多,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乡下来的穷苦人出生,能省则省,很少有浪费的。
“幺妹,来,你睡靠窗这张床,哥在这边打个地铺,明天有时间哥再给你搭个好点的哈。”
“嗯,谢谢哥!”旺母开心的说,虽然条件简陋,但对于从小住在大山,过惯了苦日子的旺母来说,这比家里已经是要好上不少了。
“小宥,以后咱们在这就算正式开始工作了,环境艰苦,你别嫌弃,在外也不容易呢。以后你就用中文名,阿杰,你带小妹先把家里收拾收拾,然后带小妹附近熟悉熟悉环境,看看咱们工地,额。。。帮小妹买点生活用品。”
“放心吧,舅舅,这比家可好多了。”旺母开心的很。
“阿杰,你们先收拾着。”舅舅放下包,就着屋外的凉水抹了一把脸,抖搂抖搂身上的灰尘,道:“我去找找杨头,看先给小宥找个事做。”
“好嘞,有我在,你放心着吧。”多杰骄傲的拍了拍胸脯。
舅舅一笑,没再多说什么,扭头就出了房间。
“幺妹,那边有扫帚,你先打扫,哥去打点水上来抹一下。。。”
“好嘞”
房间不大,东西也很少,甚至连个像样的柜子都没有,更别说其它什么家具啥的了,打扫起来倒是简单省事不少。
兄妹俩扫的扫,抹的抹,小小的房间,不一会就被收拾的利利索索的了。床上先用带来的棕毯铺上,再把草席子垫着,一口老木箱子里的棉被也被搬了出来,趁着还早,搭在院子里的大竹竿上晾晒。
旺母是个爱干净的女孩子,柜子抹干净后,她把舅舅和哥哥的衣服重新叠好放在下面两层,自己的衣服叠放在最上面一层。
一切都安排妥当了,看着收拾的整整洁洁的新家,旺母开心的笑了起来。


第七章   工友们

“富者田连阡陌,贫者无立锥之地。”
这是出自汉代荀悦的一句诗词,描述的是啥景象,用不着解释,大家都懂。90年代的中国,虽然已是社会主义国家,但发展有限,各种乱象随处可见,以此来形容当时的社会底层现状,也是相当合适的。
天府之国的成都,历来是西部区域政治、文化、经济中心,如果说改革开放前,成都的变化几十年如一日的话,那么改革开放之后的这五年,成都的变化可谓是日新月异,一天一个样。
每天,这里都有无数个工地在开工,生产厂房火力全开,批发、农贸、经销市场人来人往,数不清的外来人涌进这个城市,在这个城市找到一份工作,他们都期待能在这个城市安下一个家。
而对于成都本地人而言,他们的生活则要优越的多,掌握着一手的资源、人力、财力,这些都不是外来者能比得了的,拆迁户一夜暴富做起了人上人,还没拆迁的把房子随便打整一下高价租给外来人,这些年,只要有房子,那都是不愁租的,外来人不断涌入,渐渐的比本土人都更多,来了就得找个住的地方,这是刚需。
来得早的那批人,有的已经混成了包工头、主管、小老板什么的,像这种混得好的外来人,和本土人混成一片,买了房子,取了本地媳妇,换了本地户口,无论谁问他,他都说骄傲的说自己是成都人。
像杨头,80年代初,就混迹在成都的大街小巷,开始也就是给人干些拆墙砌墙的泥瓦活,勉强赚些血汗钱,后来收了两个徒弟,就带着徒弟接些活干,越干越大,手下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知不觉的就做起了包工头,现在工地上像多杰和他舅舅这样的工人有百十来个,自己早就不干活了,天天跟开发商老板喝喝茶,谈谈生意就行。
当然,混出头的那是极少数,绝大多数的人,仍然清醒的明白自己就是一个外地人,因为他们买不起房,干着体面人不愿意干的辛苦工作,拿着几块钱一天的工资,干着最脏最累最危险的活,逢年过节,还得想方设法的赶回家看一眼老娘,就像多杰和他舅舅一样,“十户手肼胝,凤凰钗一只,”这是那个年代成都甚至说整个中国城市最普遍的现实。
打扫完了屋子,剩下也就没啥事可干了,两兄妹一合计,要不上工地转转,以来让小宥看看工作现场,二来见见平日里工作中的兄弟伙。
工地不远,转几个弯,出了这片乱糟糟的城郊结合部就到了。
“哎,小杰,带谁来了哪,真俊!”一个不到30岁的,带着东北腔的汉子站在一堆钢筋上,手里提着一根一人来高的撬棍,打着个赤膊,皮肤其实挺白,但全身脏兮兮的全是黑黑的铁锈,混着豆大的汗珠,顺着虬结的肌肉和高高隆起的血管往下滚动。黎伟,陕西人,人高马大力气大,人憨厚耿直,人称伟大力。
“我妹,小宥,来。。。小妹,这位是黎伟,住我们楼下,我们都叫他伟大力”
“大力哥好。”旺母很懂事的打招呼。
“恩,欢迎欢迎。”
“看,还有这边,黄飞,和你年纪差不多,我们叫他飞不起,那边陈国栋,满脸痘痘,叫陈麻子,门口那个叫唐红,大力的婆娘,你可以叫她红姐。”阿杰滔滔不绝的介绍着,被点到的人也都主动停下手中的活,热情的跟旺母招呼,一个劲的夸旺母漂亮。
旺母确实生的不错,小脸蛋瓜子白白净净的,165的身材颀长,虽然穿着宽大厚实的衣服,但也遮掩不住那已然成熟的曲线,青涩的感觉,更让人多了一分想象和魅力。
“飞哥,麻子哥,红姐”工地上的人都是些大老粗,和村里人的感觉很像,让旺母觉得一阵亲切,旺母从一开始的拘谨,很快也放开了,大声的跟大家打起了招呼,工友们也都走过来,主动问候。
“宥宥是吧,好漂亮的姑娘啊,终于来了个女孩子了,每天跟这些臭男人混在一起,俺都快成臭的了”红姐一点不见生,一上来就拉着旺母的手,“走,姐带你上周围转转,待会跟我一起做饭去。”
“恩,好的,谢谢红姐。”旺母很高兴,有一位同性的大姐带着,自然是更为方便。
工地上的人天生憨厚,也都是来自农村,自然不会欺生。唐红带着旺母,一边给你旺母介绍工地上的一些规矩,一边拉着一些家长里短的事。
通过红姐的介绍,旺母知道了,原来舅舅是个技术工,负责砌墙、贴砖等需要手艺的活,八块钱一天,算是这里的高工资了,哥哥算是舅舅的学徒,不过才刚开始学,前几年在工地主要负责搬砖、水泥、钢筋什么的,技术还不够,所以还跟大部分人一样,六块钱一天。黄飞,绰号飞不起的那个,去年下半年才来的,干着哥哥以前干的那些活,陈麻子40多,和舅舅一样,也是技术工。大力是干力气活的,砸墙、弯钢筋等,比飞不起他们要高一点,每天7块钱。平常每天8点钟开工,中午12点吃饭,休息2个小时,下午2点开工,6点半收工。晚上很少加班,如果加班,吃完饭7点到晚上12点,算一天工资。在这里上班是按天计算工资的,哪天做事了,就算一天的工钱,碰着打雷下雨的天气,那就只能都坐在家里数手指头,没钱。
红姐今年28岁了,两个孩子都放老家带着,迫于生计跟着大力在这打工,主要管他们这个工作班子的十来个人的伙食,另外工地上做点零碎事,像清理垃圾、拌个水泥浆什么的,每天四块钱,加上每天晚上出去捡点纸壳子、废铁、废塑料什么的,每个月也能卖个二三十来块钱,算是不错了。
一路走,一路聊着,在菜市场买了些菜,现在是下午,菜市场剩下的菜不多,不过红姐每次都瞅准这个时候来买菜,这个时候的菜比上午可要便宜多了,一块钱能买上一大筐,运气好的时候还能买上便宜的猪肉,六毛钱一斤的猪肉,四毛就能买上,不过他们一般都是买猪头或者猪肺、猪下水,一块钱一个猪头能抠出三四斤烂肉,省着点吃,够他们这一大桌子吃上两三天了。
今天不巧,没有猪头啥的,肉最低也要五毛五,旺母舍不得,红姐却没犹豫,说今天要给小宥接风,怎么也得吃顿像样的。跟老板左扯右扯,买了1斤带肥的猪肉。
对于今天的我们来说,肉都要买精瘦的好吃,而在那个年代,日子紧巴,平时难得吃上一顿肉,尤其是干力气活的人,肚子里更是没啥油水,吃肉都是挑肥腻的吃,这样又过瘾,又有力气,因此肉铺最受欢迎的永远是肥肉,太瘦的肉没人愿意买。
红姐挑挑拣拣的又买了些其它的菜,基本都是素的,旺母挎着菜篮子乖巧的跟在后面,默默的看着唐红讨价还价、摘摘拣拣,觉得甚是新奇。唐红那泼辣耿直的性子,是旺母对她的第一印象,也让她对这位进城以来认识的第一位大姐感觉到依赖。


第八章    快乐晚餐

“漫洒鸳锅椒一斗,灼息翻滚乱丝柳。汹汹沸水血红浪,铁碗盛来当烈酒。”
卢青山的一首《火锅煮辣吟》,道尽了火锅的色香味,让人食指大动。天府之国的成都,最负盛名的是川菜,川菜有三派的划分,分别为上河帮,小河帮,下河帮。上河帮川菜是以川西成都、乐山为中心地区的蓉派川菜,其特点以亲民平和,调味丰富,口味相对清淡,多传统菜品;小河帮川菜是以川南自贡为中心的盐帮菜,同时包括宜宾菜、泸州菜和内江菜,其特点是味厚、味重、味丰;下河帮川菜是以达州菜、重庆菜、万州菜为代表的川菜。三者共同组成川菜三大主流,“一菜一格,百菜百味”、“清鲜醇浓,麻辣辛香”,地方风味流派各具特色,代表川菜发展最高水平。
对于出身贫困山区、混迹于工地陋巷的旺母他们来说,所谓的美食只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话题而已,在他们的概念里,食物没有好坏之分,唯有咸淡之别,能够吃饱肚子,才是他们最直白的追求。身处蓉城这等美食名都,唐红他们也不是没有下过馆子,逢年过节回不了家,大家伙聚一起凑凑份子,也偶尔奢侈一把,时间长了,做菜的口味和风格,也渐渐向着川菜靠近。
初春时节,天黑的特别早,五点半一过,基本就算是晚上了,厨房里的工具很齐全,面积也不小,低矮的灶台上还挂着一把开水壶,黑黑厚厚的陈年灶灰巴结在吊着水壶的钢丝上,看起来就像是一条粗大的棕麻绳,若不是靠近水壶段的钢丝常年被抓的包了浆,外人肯定看不出端倪。柴火是从工地上捡回来的各种废木料,被劈成合适的长短,整齐的码在冲灶口的后墙根上,垛起一扇高高的柴火墙。
红姐麻利的拾掇着菜,旺母则帮着打下手,添上熊熊的柴火,锅里的米饭已经散发出浓浓的香味,就等把菜烧好就能开饭了,不过也不急,大家下工没那么早,六点钟准时收工之后,还得收拾工具,去工长那里签字确认工时,再稍微耽搁会,每天吃饭都要六点半出头。
今天的主菜是肉炒红萝卜,一斤猪肉搭配一斤辣椒、3斤红萝卜,满满一大面盆,另外还有一盆水煮南瓜,一大缸子白菜炖烂肉。八九个人的伙食,以今天的标准,已经算是高配了,这还是为了迎接旺母的到来,才做得这么丰盛,平常大多是一荤一素,外加一碟剁辣椒或者豆腐乳什么的。关键是今天的荤菜里下足了整整一斤大白肉,浓浓的麻辣肉香,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让人胃口大开。
唐红的手艺很好,跟着大力辗转于成都各个工地之间,已有七八年时间,也做过苦力,但因为个子太小,工地上的大部分活都做不来,包工头也是看大力的勤快和忠厚,后来慢慢的干脆让唐红管这个长期一起干活的小班子的伙食,干活这天就算四块钱,柴米油盐菜什么的,小班子里的人平均分摊。
小班子的人也乐得如此,工地是不包食宿的,如果要在工地上吃,每人每餐五毛钱,除了饭管饱,百十来人的大锅菜,用料又极尽体现资本家的嘴脸,与猪食无异。去外面吃就太贵了,像他们这类人,这点工资吃下来,根本剩不下什么钱。而自己做就强多了,每人五毛钱一天不仅能吃饱,在勤俭持家的唐红手里还能不时的吃上一顿好的,打打牙祭。
三个大盆的菜上了桌,旺母又忙着抽筷子摆碗,不一会的功夫,大力他们那粗狂的嗓门就到了门口了。
“哎呀,今天这菜好啊,等等。。。趁着老李头没回,我去打壶酒来。”陈麻子一看有好菜,这天天压抑着的酒瘾立马就被勾引了起来。
“啧啧。。。这老酒鬼。。。哎,帮我带半斤,待会给你钱!”大力一边调侃着老李头,一边不忘自己那份。
“我也要半斤的。”黄飞截口道。
“好嘞。”一闪身,陈麻子就出门左拐不见了。
离此不远有个酿米酒的私人作坊,一毛五一斤的酒,也有两毛五的,度数更高。陈麻子他们平常都是在那打酒的。
看着陈麻子出门走远了,多杰咽了咽口水,他也想喝,可舅舅没在,舅舅可是一直不让他喝酒的,虽然今天是帮妹妹接风,他也不敢自作主张,在外这么多年,舅舅在他心里就是绝对的权威,没有舅舅发话,他可不敢在喝酒这个事情上得罪舅舅。
没多会,舅舅也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人,等进了屋,看清了来人面目,大家伙不约而同的站起身来。
“杨头”
“杨头好”
“哎呀,杨头今天大驾光临,难得难得呀。。”
一众人纷纷打招呼,红姐更是满脸堆笑的迎了出来。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他们的工头,杨顺,达州人,70年代末期的时候,老杨逃荒到成都,一开始做脚力,帮人挑货送货。后来又到工地挑运砂石,攒了几年钱,碰上运气好,盘了个二手的手扶拖拉机,在工地上就这么站稳了脚。三年前,杨头开始承包一些小工程,不知是他祖坟冒青烟,还是他这名字取得好,老杨的工程那是顺风顺水,队伍越拉越大,没几年时间,在成都这地界上,成了包工头圈子有头有脸的人物了。
“好好。。。大伙都在呢,我过来蹭个饭,呐。。。老李头买的酒,一起喝点啊。”杨头也不多客套,一屁股坐在了桌子首位。
“您这话说的,您可是我们财神爷,这是赏我们脸了。”老李头忙不迭地的递杯子碗筷,从身后提出一个塑料酒壶,得有七八斤酒,满满的给杨头的杯子倒了一杯,又从兜里摸出一纸袋子花生米,拿了个大粗碗,把花生米全部倒了进去。
“来,兄弟们也别客气,一起陪老杨喝点。”老李正招呼着大伙刚入座,陈麻子第一个从后面窜了进来。一看这场面,瞬间明了,手里提着的酒壶顺势往墙角一放,打着招呼就入了座,还主动帮大伙拿杯子倒酒,显然是不想错过这难得白吃机会,准备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多杰眼巴巴的望着舅舅,生怕舅舅忘了他那份,不过今天特殊,舅舅做人可是很圆滑世故的,给每个人都倒了一杯,唐红和旺母也没落下,唐红的酒量可不输男人,旺母在村里虽然很少喝酒,但马奶酒那也是能干两杯的,只是没那条件,不曾常喝,至于酒量有多大,她自己也不知道。


第九章    找工作

“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野径云俱黑,江船火独明,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
杜甫的一首《春夜喜雨》描绘出一个繁花似锦、心旷神怡的古成都,成都这座城,历史文化悠久,人文气息浓厚,气候优越,四季分明,90年的成都,周边县市或许还在酣睡之中,成都却是早早的苏醒,人口聚集,产业兴旺。成都人有很多天生的特性,他们有较强的封闭意识,但又渴望了解外界,柔中带刚,最擅长的还是享受生活,无论外界如何匆忙,他们总能保持着他们的慢节奏生活,喝茶、摆龙门阵、打麻将,是他们生活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
成都平原本就是人口聚集之地,随着发展的越来越快,原本富足的本土人享受第一批红利,接下来就是外来人员,改革春风吹满地,大山深处的年轻人接踵而至的涌入这座充满活力的大平原,各行各业都在吸纳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劳动力。
本地的有钱人赶着第一拨潮流,开店、投资、开厂、建楼。从职业技术学校毕业的、大学学成归来的知识分子,走进那些劳苦大众难以接触到的写字楼、三线工厂,从事着有含金量、高收入、稳定的工作。这些生存于整个城市人群群体上层的大能者,有钱的指点江山,有技术的默默耕耘。然而更多的,或者说80%以上的是那些靠着一膀子力气和耐力的农民工,挥汗如雨在各个角落,撑起了这座城的发展基础,也是一份养活他们自己的人生之路。
旺母他们就属于最后这一种,舅舅有想过让多杰和旺母学点技术,但在成都这个地方,投师学艺必须得拜师傅,拜师学艺有严格的规矩,一般需三年时间。按习俗,三年之中,师傅只管徒弟伙食,会给少量衣鞋钱和剃头钱,不给工钱,徒弟出工得的工钱也归师傅。旺母他们这类为讨生活而来成都的人,又没有父母亲人能够帮衬,还得想方设法攒钱寄回家的,明显不适合。那就更别说那些专业培训机构了,想都不用想,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苦力活中自我练习,掌握一门手艺,争取在底层做出头来。
“额。。。杨头,这些年兄弟伙们跟着您做事,您待我们不薄,额。。。这样,我们大伙感谢您的关照,一起敬您一杯。”上了桌,酒也已经倒满,舅舅起了个头,其它工友也纷纷举起了杯,旺母也挺机灵,有样学样。
“欸,老李头,见外了哈,在家靠朋友,出门靠兄弟,干!”杨顺那因近两年海吃海喝而高高挺起的大肚腩,大腿粗的胳膊一甩一甩的,手腕上一只银光闪闪的高档机械表,比昏暗的白炽灯还亮堂,跌挂到裤裆口的皮带上,一个比砖头没得小的大哥大别着,深深的陷入肉堆里,衬托出来的气质,除了暴发户,还是暴发户。
“干”“干”“干。。。”
一片附和声中,大家仰头一饮而尽,陈麻子一口下去,一脸的满足,多杰砸吧着嘴,看来味道好极了,唐红喝完脸上一点表情变化都没有,感觉就像是喝了杯凉白开。旺母只觉得一团火热的液体,从嘴里穿过喉咙到肚子,一阵热烘烘的酥麻感,不由一个激灵,这是她第一次喝这么高浓度的米酒,味道没品出来,只感觉嘴里辣辣的,浑身的寒凉之感,瞬间消失无踪,不得不说,外面的酒还真不错,要知道,今天请杨头吃饭,老李头可是花了重金买的四毛一斤的高粱谷酒,度数接近40了。
“好酒,老李头这酒不错哈!”杨头本就爱喝酒,平常招待的时候,喝五粮液、茅台什么的也不少,但对于他来说,喝了几十年的烧刀子才是他的最爱。
“来,满上,满上,杨头,好喝你就放开了喝,今天酒管够。晚上不嫌弃就睡这了。”老李是一脸殷勤。
“好说,哎。。。这姑娘谁啊,乖得很。”杨头一杯酒下肚,顿时就放开了,从一进来他就发现一直站在最后面的旺母,在这工地上,年轻的女孩可是稀缺物种,漂亮的就更少,杨头虽然表面表现的漫不经心的,其实暗中瞟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哦。。。来来来,小宥,敬杨头一杯,快!”一边端着壶给杨头倒酒,一边唆使着旺母端杯敬酒。
“这是我侄女,刚从老家带过来的,人生地不熟的,先在这安身,还没找工作呢,杨头,您看有没有合适的工作,给俺妹子推荐推荐。”老李头是个老江湖老滑头了,逮着机会自然是不会放过,今天出钱请杨头喝酒,目的就是想给旺母找个工作,不然怎么会舍得花这么多钱买这么好的酒呢。
“杨头,我叫李宥,刚来,敬您!”旺母一点也不害羞,虽然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但大山里的儿女,性格都是很洒脱的,不喜欢扭扭捏捏。
“好,干了哈,干了再说!”杨头满面红光,美女敬酒,这酒自然又香了几分。
“这样,你说说看,你会啥?”小姑娘敬了酒,杨头也不赖账,脸色一正,直接进入正题。
这一问,旺母蒙了,她一个刚从农村来的小姑娘,城市里的东西,她可以说是一个都不会,砍柴放羊、种地收割、洗衣做饭这些在城市里也都用不上啊。老李和多杰也一时哑口,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旺母,旺母脸上顿时烧的厉害。可人家问都问了,那自然是不能不答,旺母也不认怂:“我能吃苦,叫我干啥我就能干啥,不会俺能学。”
“好样的。”唐红激动的赞叹出声,她自然是知道旺母情况的,前面听杨头那么问,她着实为旺母捏了一把汗,没想到旺母能回答的这么出彩,远超她的意料之外。老李和多杰也长舒一口,绷紧的脖颈也放松了下来。
“好!”杨头也觉得这小姑娘灵气,更加眼睛放光起来,“这样,这一桌人给你接风,你打一圈,看在大家伙的面子上,这事,包我身上。”
老杨头这话一出,边上的人脸色都犯了难,有点皮笑肉不笑起来。老杨头的意思大家都懂,这也是圈子里惯用的伎俩,有事求人自然要给人一点下马威,一来测测胆量,二来这一圈能减少老杨头自己的压力。
可这打一圈,这一桌人七八个,每人一杯那就是七八倍,算二两一杯,那也得一斤多两斤了,这可不是一般人扛得住的呀。
也不知是傻啊,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旺母丝毫没犹豫,老家过年也有这习惯,客人来了,主人家都得挨个敬一下,以表主人家的客气。当即也不二话,提起酒壶就开始倒酒,也不知是酒精发挥了作用,还是跟着唐红一下午受到了感染,旺母是彻底的放开了来。
“杨头,来,我先敬你!干!”
杨头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是为了逗一逗这小姑娘,让小姑娘难堪一下,求求他。没想到这小姑娘的气势比他还豪横,端着倒满酒的杯子,硬是愣了好一会。旺母端起酒杯,在杨头的杯子上轻轻一碰,仰头就是一口。
“欸欸。。好。”杨头讪讪答话,也是一口闷。
三杯酒下肚,这种小玻璃杯,一杯少说也有二两,老杨头虽然爱喝酒,那也是小酌为主,这菜还没动筷子,六两烧刀子就进去了,放年轻时他还能扛得住,这会趁着酒劲没发作,倒是有点心虚了起来。
“麻子叔,敬你!”
“舅舅。。。”


第十章     海量

《喻世明言》第五卷曾说道:“一生挣得一副好酒量,闷来时只是饮酒,尽醉方休。”酒量是个很玄乎的东西,每个人的酒量都不同,有的人天生能喝,有的人天生过敏,有的人练练能练出好酒量,有的人怎么学怎么练都是个菜鸟。现在我们都知道了,能不能喝和每个人解酒酶的能力以及酒精承受程度息息相关,说白了也就是基因决定酒量,天生的。
“饭是根本肉长膘,酒行皮肤烟通窍”,中国自古就流行着深厚的酒文化,在国人印象中,四川人的酒量一般般,东北人才是能喝的代名词。其实也不尽然,四川历来物产丰富,酒业兴盛,是产酒最多的大省,只是喝酒的习惯与北方人不同,北方人喝酒重在气势和排场,都是“大碗一口闷”。四川人喝酒,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不疾不徐,从下午喝到晚上。就好像喝茶摆龙门阵一样,喝酒也是为了摆龙门阵。四川人喝酒的特点是随性,讲究一个自在,“能喝多少喝多少,开心就好”,所以,一般外地人到了四川酒桌上,会感觉“喝酒没压力”。“今天心情好要整两杯,今天心情不好也要整两杯”,也许一顿酒的量不是很多,但吃饭喝酒,唱歌喝酒,夜宵喝酒,这量自然就不小了。
当然,有着闲情品酒摆龙门阵的自然是那些悠闲的城里人,对于粗犷的村野人、工地汉子,也就喜欢拼个高低,挥洒一下血性,平时能证明自己的时候几乎没有,对于能喝、有胆子喝的人来说,喝酒不认怂就是证明自己的机会了。
旺母挨个敬了一圈,全程那都是不打折扣的实打实的喝,众目睽睽,杯杯倒满,一滴不落的闷下肚,看得一个个大老爷们是目瞪口呆,前面两杯,加走一圈的六杯,八杯高粱酒怎么也得一斤六两往上,老李头是一脸担忧,生怕这侄女不知轻重,闹个什么胃出血啥的就麻烦大了。其他人则是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在场的都爱喝两口,但要说照着旺母这种喝法,他们一个都没试过。
一圈打完,大伙那情绪一下就起来了,纷纷为旺母鼓掌,喝彩声一片,杨头趁着六两酒劲,那粗犷的本性也彻底释放开来,连声大叫几个“好”字。
“妹子,你工作这事,你叔我,保定了。”
话一落地,顿时又是一阵喝彩,又是一阵高潮。
这情绪一上来,气氛也热闹了起来,有老杨头这话,大家都知道,旺母找工作的事肯定是没问题了,大家伙都为旺母高兴。纷纷端着杯子敬老杨头。喝酒讲究的是气氛,气氛起来了,不能喝的也能灌半斤。
就这样,大家你敬我我敬你,聊着天,吃着菜,喝着酒,划着拳,扯着脖子吼,谁也记不住谁说了啥,谁也不在意自己说的是否有人听,一个个自顾自的吹大牛,摆龙门。
都说喝酒的人没醉的时候装斯文,喝到位了找酒喝,这话一点都不假,这一群本来一开始就没装斯文的糙汉子,喝到后来那都是自己给自己满上,老李头那一壶酒少说也有七八斤,可也经不起这么多人二两一杯二两一杯的倒呀,几轮过后就见了底。陈麻子那壶一开始藏到角落的酒,本来是准备留着以后自己慢慢喝的,一高兴也主动提了出来,一句话:“管够!”
也不知道喝了多久,大家没有手表,也不知道时间,神志渐渐的有些不清,但热情依然高涨,相互间不停地给他人敬酒。大力伟给老李头倒酒却叫着陈麻子的名字,不过这都不是问题,关键是酒到位。多杰手里的筷子想夹起菜来,已经比较困难了,稍不注意就会把筷子伸到对面舅舅的碗里夹菜,嘴里还不停的埋怨这筷子怎么越来越短了。老杨头掏出一根香烟往嘴里送,过滤嘴一头朝着外面,拿出火柴点燃嗦两口,不一会就熄灭了,来来回回点了好几次,直到过滤嘴烧完了才终于抽上一口正宗的烟。陈麻子语无伦次的:“你、你们喝酒都不实在,看、看我又给自己倒了两杯。”只可惜别人已经根本听不清他说的啥,
杨头虽然有手表,但谁还会去看呢,不知不觉就喝到了深夜,平时自诩能喝、敢喝的糙老爷们,此时酒精的作用充分发挥,一个个东倒西歪没了正形。
多杰和陈麻子不知何时已经滑溜到桌子底下去了,中间试图爬上桌,奈何桌子对他们来说已经太高了,勉强半跪着趴在凳子上,两人对嗨,不多时也就趴下去了,一动不动,手中的杯子早已掉落到地上,紧贴着板凳的嘴脸被挤搓的变了形,口水混合呕吐物流了一地。
唐红不胜酒力,在彻底败下阵前,早早就回了房间躺下了,大力伟坐在一张靠背椅上四仰八叉的,鼾声如雷,黄飞这个“飞不起”这下是彻底飞不起了,横趴在桌子底下,头脸着地,屁股高高翘起,跪在地上,手不安分的划拉着,嘴里嘟嘟囔囔,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老李头和杨头一人占了一把竹制的躺椅,老李头瘦小,抱着个杯子蜷缩在躺椅上,不时的吧唧着嘴,敢情这酒味道不错。老杨头肥胖,宽大的躺椅刚好能容下他的肉身,就那么平躺着,两手垂落两侧,脑袋侧歪着,看样子,已经睡着多时了。
旺母是今天喝的最多的,除了前面喝的,后面也是趁势而起,和大家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的,还学会了猜拳,虽然后面喝酒的节奏放慢了,但酒一点没落下,八个人十一二斤酒,一滴没剩下。
旺母现在也感觉晕乎乎的,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了,也不知道怎么喝下去的,强悍的是,她是在场唯一一个站着的人。
头很重,她想吐出来,可又吐不出来,无奈之下,踉踉跄跄的上楼进了房间,倒头就趴在哥哥搭的地铺上昏睡了过去。
“吃饭要过口,喝酒要对手。”
中国的酒文化是一种打交道重要工具,无论在怎样的场合,不管我们喝的是什么样品级的酒,作为平头老百姓,我们不需要对酒进行分析和品评,只需要享受过程和饮用之后带来的美妙作用,以及在酒桌上说出我们想说的话,达成我们想达成的目标就行。
这时候的旺母自然是怎么也想不到,一场酒局,为她以后工作打开了局面。


第十一章    高薪工作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不信且看杯中酒,杯杯先敬有钱人。”
中国是一个典型的人情社会,讲人情讲关系。
自古以来,酒桌作为谈事情,谈合作的重要场合,已经不是普通意义上的酒桌了,说其为一种文化一点也不为过。因为只要是带有利益诉求、商业性质的应酬,都需要双方花时间花精力来沟通,那么酒桌上边吃菜边喝酒边沟通,就能为大家提供一种轻松的谈话氛围。
在酒桌上谈生意已成了一种共识,而这种共识,据说在商代就已存在,距今有三千多年的历史。酒精让人放松戒备心理,麻痹人的警惕性,减少理性成分增加感性成分,所以一般喝酒能更有效增进双方感情交流,说白了就是更容易说心里话,这样复杂的事情也许就简单了。
一夜酒醉,众人昏眠,唐红喝的少,也是第一个醒来的,看着一地狼藉,一群粗糙汉子四仰八叉,除了睡在竹躺椅上的老李和老杨,其他的不知何时全滚到了地上,各种奇葩的睡姿那是应有尽有,唐红试图叫醒大力,奈何推了好几下一点反应都没有,想把他拉到床上去,奈何醉酒的人那是死沉死沉的,唐红本身个子就小,大力这种莽汉,根本就拉不动,索性放弃,听之任之了。
来到旺母的房间,看到旺母恬静的睡姿,唐红一脸苦笑,揶揄道:“一群大老爷们,连个小姑娘都不如,切~~。”嘴里嘟囔的嗤笑两句,走到了旺母睡的地铺边上,隔着被子轻轻拍了旺母:“小宥,小宥,怎么样,没事吧?”
“嗯……,啊。。。红姐。”旺母感觉有人叫她,慵懒的身子蠕动着躺平,嘴里嗯哼着回应,眯缝着双眼,看到唐红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意识和记忆也慢慢的回复起来,清醒了不少。
“厉害啊,厉害,小宥你也太让人惊异了。”唐红可是清楚知道旺母昨天喝了多少的,根本不是那些臭男人能比的,外面那一群趴在地上的怂货,雷都打不醒,反而是这个喝的多得多的小姑娘最先清醒过来。
“啊?咋啦,红姐。”
“咋啦?你这臭丫头呀,你自己去外面看看就知道了,嘿嘿。。。”唐红一脸坏坏的带着戏谑的笑,唐红平时跟这群男人在一起是经常能看到他们吹牛的,一个个说的自己天花乱坠,如今被一个小姑娘干翻了,唐红感觉就像是自己把他们打败了一样,心里一阵窃喜。
听着唐红这么说,顿时心里也来了兴趣,旺母站起身来,整了整睡得有几分皱巴的衣服。
躺着的时候没感觉,站起来感觉头依然有点重,嘴里特别干,嗓子眼都要冒烟的感觉,抄起地上的水壶,就着壶嘴灌了几大口隔夜的冷白开,才感觉舒服了不少。跟着唐红来到大厅,看到眼前的景象,昨晚的片段开始清晰地、断断续续的连上了。
“红姐,这。。。!”她也没想到会是这般光景,更没想到自己竟是这么能喝,当时也就觉得这酒除了有点辣之外,并不难喝,也没啥感觉,就一杯接一杯的干上了。再说为了工作,她也豁得出去,跟着舅舅和哥哥出来,不就是为了找份工作赚钱嘛,没别的本事,自然是要拼一拼的了。
“没事,让他们睡着去,你呀,第一天来就一鸣惊人了,以后,这些臭男人铁定是不敢在你面前吹嘘了。”唐红一脸兴奋,“走,跟姐去菜市场买点菜和面,今天上午肯定是没法开工了,咱做点早餐,等他们醒来吃。”
“嗯,好”
全场就两个女人,感情自然容易熟络,再加上两人性格都属于大大咧咧的那种,就更显亲切了,相见恨晚,一天的功夫就处的跟两姐妹一样。一路上笑笑闹闹,买了小面,买了点菜,在厨房做起了担担面。
担担面是四川人最中意、最长情的早餐,想做好一碗担担面,要准备的东西和工序可不少,尤其是油泼辣子和杂酱臊子,那是相当的讲究,工序极其繁琐,要几十种香料大料熬香油,在加各种食材做出麻辣鲜香的油泼辣子,杂酱臊子也一样,川菜精髓就是——精致。
但唐红和旺母做的是简易版的,简单的做了些辣子油和香菇猪肉臊子,趁着烧水煮面的功夫,两人又一起动手收拾昨日那遗留下来的乱糟糟的战场。
时间差不多来到10点多了,唐红和旺母一边收拾,一边试图弄出些动静,帮这满地肉身招招魂。想来睡得也差不多了,地上的汉子们一个一个蔫头耷脑的醒转来,行动也基本一致,先是找水喝,咕咚咕咚喝个饱,再是找水洗脸,蒙头盖脸几瓢冷水浇上去,一个个的魂总算是回归正身了。
也不知怎的,就像是约定好的一样,全程都没人开腔,一个个除了眼神交流问声好之外,一个话题都没有提起,旺母进进出出的摆碗筷、端面,总感觉氛围有点怪怪的,不禁尴尬的看着唐红,唐红笑而不语,就干笑。
一圈人围着桌子吃面,老杨头还是坐在昨天那个主位上,杨头的碗里肉酱特别多,敢情是故意的,大家也都看着杨头,不知是出于尊敬还是出于其它什么原因,貌似商量好的一样,等着老杨头先动筷子,又或是等着老杨头先开口发言。
老杨头默默的拿起筷子,一脸漠然,他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他,索性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想当做没事人,可举起筷子插进面碗又开始犹豫起来,顿了好一会,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果断拔出来,把筷子往桌上一拍,抬眼盯着旺母,缓缓开口:“额。。小宥。。。李宥是吧?”
“嗯,杨叔好!”
“这样,昨天答应你工作的事呢,叔记着呢。”那感觉就像是提醒大家,我没醉,至少没醉的那么离谱一般,老杨头继续道:“我有个朋友开餐馆,本来想介绍你去当服务员的,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
“欸,杨头,这。。。”听到杨头这话,大家心里都是咯噔一下,老李头不由自主的坐直身子,想说话,杨头还没等他开口,就摆手示意,打断了他的话头。
“昨晚这酒我服了,真服!凭你这酒量,做个服务员太浪费了,你可不像这些个怂包蛋,只能干些个粗活。”老杨头一边说,一边戏谑的扫向其他人。被扫到的都讪讪一笑,通过昨天的这顿酒,他们的牛皮是彻底吹破了,不过他们也是真的服了,被旺母喝的服服帖帖的了。
“这样的,我的甲方曾经跟我提过,想要培养一个公关,说让我物色物色,我觉得你合适,要不我推荐你去试试?”
“公关小姐?老杨头,你这不是害人嘛你!”旺母不知道公关是啥,老李他们可是听说过的。
“滚,你懂个屁,你当公关是三陪是吧,没见识的憨批,我告诉你,公关是公关,小姐是小姐,两码事好吗。”老杨头一脸不屑的劈头盖脸一顿喷。
“你知道一个优秀的公关要经过严格培训吗?你知道想做一个公关的条件有多严格吗?你知道一个优秀的公关多少钱一个月吗?”老杨头毫不客气的一通训斥,连轴转的反问,老李头他们一个个哑口无言,接着十分笃定而且神秘的道:“告诉你们,最少500块钱一个月,这还是起步,还不算提成,我见过一个高级公关,上万一个月,你能想到?”


第十二章     我去

“不摸锅底手不黑,不拿油瓶手不腻”
人们总是对自己熟悉的事情耳熟能详,而对自己不熟悉的事情却总是在道听途说中,听风就是雨。“公关”,大多数的人听到这个词的第一反应就会想到“公关小姐”,甚至会联想到三陪、潜规则等等不好的名词,今时今日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对于90年代的人来说,那就更别提这两个词的“贬”意有多强烈了。
公共关系,简称“公关”,是由英文“Public Relations”翻译而来的,不论是其字面意思还是其实际意思基本上都是一致的,是我国高等教育的一项新兴专业,开设大专、本科至最高硕士的课程。关于公共关系的各种定义有很多,一般指一个社会组织用传播手段使自己与相关公众之间形成双向交流,使双方达到相互了解和相互适应的管理活动。
当然这是现代公关,90年代的公关,尤其是老杨头所说的公关,主要工作是陪客户喝喝酒,吃吃饭,走后门,拉关系,说的好听一点是为老板的公司塑造形象,平衡利益,协调关系,达成目的,说的简单明了一点就是在酒桌或者其它场合谈生意、谈项目,但绝不是老李他们所想的那种三陪小姐。
不过,话说回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那个年头的事,大家懂的自然都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的多了,又怎么会没有不同常人的付出呢。。。
老杨头的一番臭贬,一群土憨憨自然是不敢反驳,尤其是听到那他们想都不敢想的天花板级别的高薪,一个个眼冒星光,上万一个月,我的天爷呀!他们攒十年也不够别人一个月赚的,在这个年岁里,万元户那就是他们的梦寐以求的富人了,一个月上万,电视上都没敢这么演。
“你说的是真的?”一个个惊叹不已,老李头也被震惊到了,不过作为长者,他很快冷静下来,非常严肃的问。
“骗你?骗你我能赚啊?”老杨头有点不快,好似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我跟你说,我老杨做工程这么多年,能做到今天,那都是靠自己拿命拼出来的,别看老子表面光鲜,背后的苦,你们谁看见了。”
杨头说着说着感觉都要哭出来,显得好似这些年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不只是情到深处的表白,还是宿醉之后的后遗症,大家面面相觑,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低头不语。老杨头貌似也意识到表现有点过了,嗦了嗦鼻子,往上坐正了身子,重新整理了一下情绪,深情道来。
“兄弟们,你们跟我也好几年了,跟你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些年我是赚得多了,但也没你们想的那么好。每次和上家谈项目,你们是不知道,那就跟孙子似的,溜须拍马,求爷爷告奶奶,人家爱理不理,好不容易拿到工程,到了要签合同的时候,那是又送礼又请吃饭,人家一句一杯一万,老子是拼了命的喝,就为了几个臭钱嘛。”
老杨头说到这,都有点哽咽了,看来是真的动了情,敢情这些年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他从兜里掏出烟,给大伙散了一圈,掏出火柴,慢悠悠的点上,用力的嗦了几口。老李等人也默默点上烟,盯着老杨,等着他继续说。
“李宥,你酒量好,形象也好,条子也正,做公关的基本条件是有了,但还不够,要见多识广、要能说会道,要心眼机灵,要八面玲珑,现在你还差得远。不过你别丧气,这些都可以学,有这条件别浪费,打工能赚几个钱,可别像你舅那样,这辈子就这样了。”老杨盯着旺母,慢悠悠的说道,完全没忌讳点老李头的痛处。
当然,老李头对这些话早就习惯了,当年就跟老杨头一起混工地的,老杨头脾气刚烈,敢拼,他性格闷憨,只知道做事,所以老杨头发财了,他还是老样子,不过这么多年的朋友,老杨头发财也没忘记他,虽然不至于带着他一起发财,但不管走到哪,工地做事都带着这个老伙计。他也知道,他这辈子都这个年纪了,能跟着老杨头混口饭吃,已经很不错了,何况老杨头对他已经很照顾了,给的工地和价钱都比别人强一筹,比上不足,比下还是有余的。
“杨老头,真不用卖身子?”老李还是有点不放心。
“欸。。。我说你个老瓜皮,你MP是不信我是吧!”老杨看这老李揪着这事不放,开口就爆粗:“我跟你说,真正的公关那都是高级职业,那耍小聪明、卖身子的,那都是些下三流的三陪小姐。你说,人家公关一个月拿大几千、上万的,那是卖身子能换得来的吗?谁TND身子能值这么多钱呐,人家靠的是实实在在的本事和拼劲赚出来的好吧。”
老杨头这话说的是义正言辞,脸上的严肃清晰可见,只是那眼神中似乎有些闪躲,对这里面的道道,他知道的自然不少,那极个别的他见过的高级公关,确确实实是凭本事吃饭,至于大多数他能见到的,其实和老李头他们眼中的意义差不多。他是照着那天花板的人中龙凤画的饼,至于旺姆能不能成为那种人,他没信心,也毫不关心。
“老杨,那这。。。小宥行吗?”老李动心了,虽然被骂,但反而感觉被骂的热血沸腾。这次决定带小宥出来就是因为自己跟老杨头关系好,觉得能为小宥找份工作,才决定带出来的。他原先的想法也就是帮小宥找一份普普通通能养活自己,赚点小钱的工作就很好了,没想到听老杨头这么一说,他真觉得这事有谱,要真能把这事办成了,那可不得了,那可是真真的逆天改命,从此走向人生巅峰了呀。
“行不行我不知道,试试不就知道了么?”
老杨头心里也没底,虽然嘴上说的这么笃定,但其实他也不知道公关这个职业到底需要些什么要求,他说的他见过的月薪上万的高级公关,也不过是他从别人嘴上听来的而已,像他这种层次的人,还真不见得能接触到这个层面的人。他是直觉就是,这孩子酒量这么好,从他的认知来看,应该很适合干这种工作。
“小宥,你觉得呢?”老李双眼死死的盯着旺母,郑重的问道,老杨头的话他有点动心,关键是他对公关这个职业的现实实在知之甚少,不过是人云亦云罢了。
“杨叔,我能问您几个问题吗?”旺母没有直接回答舅舅的问题,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但从头到尾她都十分专注的在听着,虽然从谈话中能得到的信息很少,但她想知道更多,而在坐唯一可能知道更多的就只有杨头了。
“哦?你问。”没想到旺母会主动问自己,老杨头饶有兴趣起来。
“杨叔,这城里的活,我啥也没干过,您说的那个公关,这么厉害,我干的来吗?”
“哦,这个你现在肯定干不来,但谁天生也没说就是干这个的呀,你叔我倒退五年,不也就是个泥瓦匠嘛,谁能想今天能干生意咯。具体干啥呢,我也不是很清楚,应该就是应酬,跟别人搞好关系等七七八八的吧。边做边学嘛,叔是这样想的哈,扒开赚钱不说,学一身本事也是不亏的。你说呢?”
旺姆听着这么说,好像也不亏,其实脑袋里雾茫茫一片,一点头绪都没有,但既然来都来了,总得先找个地方待着,自己没主意,自然是听安排的好。说到底就是年轻,初入社会,啥都不懂。
“恩,杨叔,我懂了,我去!”


第十三章      面试

“酒局千古事,得失寸唇知。”
酒局,在中国不单单是一个招待客人约会朋友的饭局,也是一个人的社会身份认同体系。看一个人经常混迹于何类酒局,几乎便可以洞悉其兴趣、爱好、财富、身份、地位。有经验有阅历的人,往往能透过酒局见微知著,识人用人,洞察饮食之道里的经济利益、社会关系、人际规则和文化滋味,正所谓酒局之妙,不在酒而尽在“局”也。
越过中间琐碎不谈,旺母在老杨头的引荐下,第二天上午就去那家公司面试去了。这是一家专门搞建设工程的公司,叫做青羊建业,老板是个重庆人,在这家公司的总部,大概有三四十个人的样子,真正做工地的人都没有在这里。类似于老杨头这种只是这家公司下面分包一点工程的小包工头而已,下面还有好多这种类型的各种工种的分包公司,说来说去,其实这家公司就和我们今天所说的皮包公司一样,手里有资源,通过各种手段拿到项目以后,再以低价转手给下面的分包商,赚取中间的差价。
面试官是一个年纪40来岁,但看起来大概30来岁的女人,名叫柳杨,人称柳经理,穿着一身西式的工装,黑色的女士西装,黑色的尖嘴高跟鞋,白色的带蕾丝衣领的衬衫,胸部高高挺起,人却很瘦,尖尖的脸颊,到处抹着厚厚的粉底,眉毛画的很尖,微微上翘,薄薄的嘴唇血红血红的,一脸的漫不经心,透着一股子高傲,怎么看怎么给人一种尖酸刻薄的感觉。
旺母在一个有着两排桌子的大房间里等了好一会,柳经理姗姗而来,同来的还有一个小伙子,西装革履的,抱着一个纸箱子,感觉还有蛮重的样子。柳经理在桌子后面坐下,打开一个笔记本,一支笔在本子上飞速的写下点什么,然后抬起头,问旺母:“叫什么名字?做个自我介绍先。”
“噢,我叫李宥,甘孜的。”旺母有点紧张,感觉嘴唇干干的,呐呐的开口:“我今年虚岁18了,第一次跟舅舅出来工作,是杨叔推荐我来的。”
“那你有啥特长?”
“呃。。。我也不知道,杨叔说我可能挺适合到你们这干公关的。”
柳经理眉头皱了皱,没有接着问下去,旺姆来此,老杨头早就提前沟通好了,相关情况,她也知道。这种新人小白,问不问都差不多,既然来了,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进行能力测试的好。
薄薄的嘴唇努嘴示意了一下边上的小伙子,小伙子会意的从纸箱子里拿出一个一个的瓶子,仔细一看发现,那是一瓶一瓶的不同品牌的酒,有啤酒、白酒、米酒、红酒、洋酒,应有尽有,足有十来个瓶子,一排长长的摆在旺母的面前。
“这些酒想来你也都没见过,这样,你是杨头推荐过来的,我们也确实需要培养一个这样的人,但不是随便谁都能干这份工作的,想吃这碗饭,就得有吃这碗饭的能力。”年轻小伙一边摆一边介绍,眼睛往桌子上扫了一扫,道:“这里总共有十种酒,这是三两的杯子,每种酒喝一杯,然后告诉我每一种酒的口感和特点。”
转头又看向柳经理,只见柳经理说到:“小冬,给她示范一个吧。”
“好。”名叫唐立冬的小伙子,一点不啰嗦,从中挑了一瓶茅台,另外拿了个同样的杯子,倒了满满的一杯,很是热情的说道。
“这是茅台,市场价150块钱左右。”凑近杯子,闭着眼睛,闻了闻香味,又轻轻的抿了一口:“该酒色清透明、酒花细腻,香气馥郁、茅台香突出,入口柔绵、清冽甘爽、醇厚丰满。”
一仰头,满满一杯53度的白酒瞬间空杯,砸吧着嘴,缓缓开口:“不愧是我最喜欢喝的一款酒,回味悠长,空杯留香持久,好酒!”
旺母看的目瞪口呆,这个帅帅的小伙子原来是一个深藏不露的主,不过旺母倒不是惊讶他的酒量,而是对方对酒的评价,色、香、味,用词都是四个字四个字的往外蹦,而且听起来十分舒服和有感觉,很有文化人的气质,这一点,旺母肯定是做不到的,以她的学识程度,能听懂,就已经很勉强了。
“到你了。”柳经理一点不奇怪,淡淡的说到。
“噢,好。”旺母赶紧抓了一瓶酒,这是一个瓶子特别好看的酒,上面全是她看不懂的英文,不过她没管那些,拿它纯粹是因为瓶子好看,自己顺手而已,其实这是一瓶洋酒——白兰地。倒上满满一杯,学着小冬的模样,闻了闻,轻抿一口,本想说点什么,但一时啥感觉也没有,顿了顿,旺母也不犹豫,直接一口闷了。顺带衣袖擦了擦嘴,她看着柳经理说:“柳姐,这酒感觉没啥酒味道,但有很浓的蜂蜜味和橙子味,闻起来也有一股浓浓的花果香,而且好像是放了糖一样,甜甜的。”
虽然自己已经竭尽所能的描述了,想看看柳经理怎么评价,可柳经理一点反应也没给,眼神示意旺母,继续。
旺母呼了口气,拿起刚刚小冬喝的那瓶,她想看看小冬所说的那种感觉,到底是啥样的酒,倒上一满杯,旺母一点不耍滑,看了看、闻了闻那所谓“色清透明、酒花细腻,香气馥郁、茅台香突出”的特点,又抿了口那“入口柔绵、清冽甘爽、醇厚丰满”的感觉,确实,这酒比米酒香醇顺口的多,一饮而下,可能是咽的太急了,差点被呛到,一股浓烈的酒香从肚子底下往上喷涌,顺着喉咙鼻子,感觉一阵滚烫的风吹过,还挺舒服。喝完这杯,旺母没有开口,她只是回想了一下小冬所说的那种感觉,确实描述的很准,而且人家都描述的这么好了,自己这蹩脚的文化,何必凑这个热闹,丢这个脸呢。
柳经理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她也没在意旺母没有对酒作评价,只是静静的看着。
旺母又拿起一瓶,倒上一杯,看、闻、抿、喝,重复以上操作,不一会的功夫,五粮液、郎酒、剑南春、泸州老窖、二锅头,浓烈不等的五种酒都下了肚。中间还喝了一杯啤酒,满嘴的潲水味,旺母一度怀疑这是不是酒,一点酒味都没有就算了,满嘴的泡沫还跟潲水一样的难闻又难下喉。
第八种是一个瓷器瓶子,上面写着“汾酒”字样,拿起这瓶酒的时候,旺母恍惚间好像看到柳杨的嘴角微微翘了翘,但正眼去看的时候又啥表情都没有了。倒上一杯,一股淡淡的酒香传来,轻抿一口,一股细流入口即化,直感觉进口的是一缕气流一般,满嘴浓浓的酒气喷涌,没多想,大口开喝,浓醇的酒液顺喉而下,满嘴满鼻都是酒气倒冲,这酒劲还真大,喝下去好久都有一种满嘴含着酒的感觉:“呃。。。好大劲的酒啊!”
接连喝到第八杯,浓浓的酒气冲的旺母长长的打了个嗝,一股子酒气仿佛从脚底往上喷,不过打完这个嗝出来之后,整个感觉瞬间又轻松了不少。
“这是这里度数最高的酒了,65度的汾酒,我都很少喝的。”小冬在旁忍不住搭腔。
“今天主要是为了测试你的酒量,能喝多少就尽量喝,不行了也别勉强。”柳杨终于是露出了一丝关切,她发现这个小姑娘的酒量着实惊人,是个能培养的好苗子。
“没事,我还行。”


第十四章    培训

“慢品人间烟火色,闲观万事岁月长。浮生忧患天涯远,烦嚣重叠素念凉。”
世事无常,短短的人生百年,绝大多数的芸芸众生的命运,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生而孤苦、生而富贵,这也许就是天命吧。但人生也不是绝对的,每个人的人生方式都不同,生而平凡,活得精彩,也不失为一种别样风景。我们每个人的一生都会经历各种风景,有人心向安然,有人竭力攫取,从而造就了不一样的人生旅途。
旺姆本该是大山中一个平淡女子,而今走出大山的那一刻开始,一切都向着不确定的方向发展,前路处处危机,但更充斥着无限的机遇。
话说旺姆的酒量得到了现场的认可,两个面试官觉得继不继续喝已经不重要了,但倔强的旺姆还是毫不犹豫的将剩下的两种酒满满的灌下两杯。
“嗯,可以了。”
柳经理满意的合上那从头到尾都没写几个字的笔记本,放下一直搭着的二郎腿,脸上难得的浮现了一丝浅笑。
“不容易啊,三个月了,终于凑上了2人之数了,呵呵。。。”名叫唐立冬的小伙子也忍不住轻叹出声。
“嗯?”旺姆疑惑:“还有谁呀?”
“去年年底就开始到处找合适的人了,一直没碰到,一个月前找到一个合适的,加上你,刚好够,到时你会见到的。”柳经理终于是话多了些。对于她这种女强人,入不了她法眼的,她是不屑与人多交流的。
“行了,小冬,你照顾她一下,把相关事项也跟她说一下吧”说完,站起身就走了。
“好嘞,柳姐慢走!”
“柳经理慢走!”旺姆也懂事的站起身来。
见得柳经理走远了,旺姆才算是松了一口气,这女人气场太强了,总给她一股压迫感,莫名的多了几分紧张。
“坐吧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唐立冬倒是随和,应该是个上班不久的新人。
“嗯”旺姆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没了刚才的紧张感,这酒精的发作感就出来了,靠在椅背上,浑身燥热的慌。
不一会的功夫,唐立冬就端来了水,咕咚咕咚喝了满满一大杯,才感觉有那么几分清凉。
“谢谢!”
“不用,这边有沙发,你要想睡的话,自己去那边躺着就行,公司没多少人,别人一般不到这边来。”唐立冬指了指靠窗边上的长条沙发,接着又指向靠走廊尽头,道:“那边是厕所,喝这么多,你等下肯定需要。我先去安排你俩的事了,下班前我会过来跟你交代一下,你休息吧。”
这小伙子着实不错,看来能进到这种大公司人事部门的,确实有点眼力见,做事说话也得体。
“好的,谢谢冬哥!”
旺姆下意识的感谢一声,看着小伙的背影出了门。也就全部放松了下来,刚刚喝进去的东西太多,第一反应是去上来个洗手间。想来现在出去也不知道去哪,等下还有事情要交代呢,便放心的在沙发上躺下来睡了。
梦里模模糊糊的又看到了老家的崇山峻岭,还有那些小伙伴。。。
“李宥?李宥?。。。”
感觉有人叫自己,但却没看见人,四顾找寻之下有点慌了神。。。
“怎么,睡蒙了?”
迷迷糊糊中撑开一条眼缝,“呀!”原来真的有人叫自己,自己还做着梦呢,吓了一大跳。
慌乱中连忙起身,冲着唐立冬尴尬的笑了一下,站起身子抹平了衣裳。
“冬哥,不好意思,刚睡死了。”
“哎。。没事,喝这么多,睡一觉就好了,我可是不得不佩服你啊。”唐立冬哈哈大笑,接着道:“不过你这一觉睡得还真挺久,都已经下午了,前面看你没醒,没打扰你,不过等下我要出去办事,有些事得跟你说一下。”
“哦,好,您说。”
“是这样,明天开始你就过来上班吧,正式开始培训。”说着,递过来一个文件:“这是培训协议,你看一下。”
“额。。。好!”旺姆有点蒙,刚睡醒就被通知明天过来上班,这个惊喜来的太突然了。
两张纸的协议,并不难看,但对于旺姆来说,理解起来有点困难,好多专业名词看不懂,尤其是那些条款的含义界线更是难以区分。
“你也不用太认真,这个协议大致的意思就是,从明天开始,有三个月的培训,培训期间没有工资,但是每个月有100块钱的生活补贴。三个月培训完之后,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正式上班了,到时工资再定。”唐立冬很耐心的说到:“不用担心,你们的工资肯定不会低,尤其是做得好,老板很大方的。”
旺姆听他这么一说,顿时豁然明朗,刚开始听说有什么协议,自己还有那么几分忐忑,现在想想,也是,自己啥都没有,来这找到一份工作已经不错了,难不成还挑三拣四不成。
“好的,冬哥,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再过来?”
“去吧,明天见!”
妥妥帖帖的把协议放在兜里,一路小跑就往家走了,心情格外的舒爽,第一次就找到了工作,别提有多开心了。
回到家,天还没黑,红姐买菜也不再,趁着大好的心情,细心的把里里外外的卫生搞得干干净净,还特地把那协议平平整整的摊在桌子的正中央,特别显眼。
不多时。。。
“哎呀。。哎呀。。。这是啥呀!”
一连串的惊呼,叫的旺姆在里面都不好意思了,赶紧跑出来,看见红姐拿着她那张培训协议,连连夸赞。
“红姐!”
高兴的叫着红姐,屁颠屁颠的跑过去讨赏。
唐红是真高兴,也是真羡慕,过了一会工友们都回来了,拿着那协议左看看右看看,认识字的看,不认识字的也假装着看,对他们来说,在外工作就没见过什么协议,都是老板一句话,干就完了。
这东西在这圈子里,别说,还蛮洋气。
舅舅和哥哥自然是最开心的,听说明天就要去上班,而且连续三个月不能回家,俩人瞬间忙活开了,问这问那,看要带什么东西,后来听说啥都不需要,又硬是拉着旺姆去店铺买了一套像样的衣服,当然,也就是比一般好一点点的衣服,贵的他们也买不起。
“宥宥,去了就好好干、好好学,一定要争取留下来哈。”
舅舅十分郑重的左一遍右一遍的叮嘱,说了好多七七八八的大道理,中心思想就是这么一句,不断的重复一晚上。
旺姆无奈,只能一遍又一遍的答应着。
哥哥也是不停的在边上附和,说些不着边际的混社会的话题。
被舅舅哥哥唠叨了一晚上,待到睡觉的时候,旺姆脑子里全是他们的碎碎念,不过确实感动于舅舅和哥哥的关心,心里踏实的很。但激动兴奋的心情和刚出来那晚的一样,直到隐隐约约听到鸡叫声了,才迷迷糊糊的睡了。
“真好,明天就开始工作培训了!呵呵。。。”


第十五章     学本事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旺母不是男儿,也没有读过书,就连对外面社会的经历和了解都是基本为零的,她完全没有资本和能力来应对外界社会的工作,但她的骨子里天生有一股向往美好明天的倔强,从大山来到城市,本以为会在工地上干点粗活,混一口饭吃,然后在徐徐图强。没想到是际遇如此逆天,幸运女神的降临,让她从一开始就走在了那一群工友的前面,进到一家大公司,还有机会做一名高薪的公关,事情看起来一切都那么美好,前途一片光明,可谁又知道,明日的事会如何发展呢?
话不多说,直入正题。旺母第二天就带着舅舅和哥哥精心准备的行李来到了公司报到,住的地方是在青羊建业公司办公室的顶楼的一间大概10多平方的一个小房间,走廊的尽头有一个洗手间,一个蹲位,边上还有一个洗脸盆,很明显,上厕所和洗澡洗衣服就都在这个小洗手间里,条件不咋样,不过在当时来说,尤其对旺母来说,已经是非常完善和高档了。房间里有三个双层的铁架子的高低床,在她之前,已经有三个女孩子住在这里了。
旺母热情的跟她们打招呼,一番聊天下来,她知道,年龄最大的大姐是一个大约50来岁中年妇女,名叫李莲花,是公司里搞卫生的,家住金堂县那边的一个农村里的,丈夫在公司里面当质检员,自己也就跟着过来了,在这边主要是为了帮儿子带孩子,儿子在这边另一个小公司上班,娶了一个公司里的女孩,生了孩子,一家人买了一套房子在成都,不过房子面积很小,平常李莲花都是住宿舍,白天在单位搞了卫生就去儿子家忙家务活,带孙子,丈夫大部分时间都在工地上,很少回家。李莲花是个朴实忠厚的典型农村妇女,话很少,即使说话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得罪人。
还有两个和自己年龄差不多,一个二十五六,名叫潘琴,打扮的很是艳丽,脸上画着浓浓的妆,睫毛拉的很长,忽闪忽闪的,是这家公司的老员工了:“你好,我叫潘琴,办公室文员!”一点不见生,潘琴热情的跟旺母打招呼,聊天后才知道,潘琴很少住这里,白天上班的时候在这边午休一下,或者晚上因为工作太晚了不好回家,会过来休息一下。还有一个18岁的,比旺母还小几个月,名叫颜婉,内江那边过来的,也是这次和旺母一起过来参加培训的小姑娘,长得煞是可爱,高挑的个子,小小的圆圆脸,给人一种瓷娃娃的感觉,说话声音也是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酥酥麻麻。一看就是那种清纯的需要别人保护的小萌宠的感觉。
四个女孩子在一起话特别多,一开始聊得都是各自的介绍和来这的工作的原因。后来聊到工作的内容的时候,基本上就是潘琴一个人唱主角了。
“我跟你们说吧,妹妹们,这里的工作说辛苦也辛苦,但你们的工作肯定不辛苦,辛苦的是那些进工地的男人,你俩搞公关工作的,没有体力活,把客人陪好,把老板哄开心就行!”
“潘姐,怎样才算把客人陪好了呢?”颜婉弱弱的问道。
“陪好?!像你们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行啦,你看你们穿的现在这个样子,老板肯定连多看你们一眼的兴趣都没有。”看着旺母和颜婉失落的表情,潘琴话锋一转:“你们不用沮丧,这不就是让你们过来培训怎么陪客人的嘛,学过之后就好了,不过哈,要想在这个饭碗里吃点好的,没点付出可是不行的,当然了,现在说给你们听,估计能吓着你们,不过等你们见过世面了,也就不奇怪了,我在办公室待了这么多年,我们单位虽然以前没有公关,但其他公司的公关我可是见了不少。”说完,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变幻了一下,转而又回到了笑脸,中间那一瞬间的奇异表情,除了李莲花看到和明白原委之外,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压根就就注意。
培训的日子就这么仓促的开始了,第一天的课是在一个宾馆的房间里进行的。一个长得算不上漂亮,但极其的有气质的女老师上的,若说这个女老师有什么不同之处,那就是明明五官看上去一般,却怎么看都挑不出啥毛病,越看越顺眼,越看越好看,穿着打扮也极其讲究,很是得体,其根源就是她是一位教化妆和穿着搭配的形象礼仪老师,这样一位专门干这事的人,又怎么可能把自己收拾的不亮堂呢?
“大家好,我是安安老师,今天呢,由我对两位进行一个形象礼仪培训,三个月时间,希望能够让两位脱胎换骨,彻底改头换面。”不疾不徐的声调,挺拔的身子和优雅的手势姿态,让旺母和颜婉肃然起敬,不禁惊叹怎么会有如此让人一触即亲切的女人。
“三个月课程,四项内容,一是日常生活礼仪,主要包括言谈举止、妆容服饰,这是形象礼仪的最根本要求。精良的形象和气质,举动美、言语美给他人完满的第一印象,你俩的底子都不错,不过这造型就差的有点远了,待会我第一件事就是为你们量身打造形象;二是知识面,知识面要宽,这是一个长期积累的过程,各种各样的知识储备,大家要在课后进行自我提升,我会教给你俩要学的东西和范围,怎么学,那就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三是社交礼仪,见面介绍、拜访接待、交谈交往、宴请舞会等场合的一些基本要求和规矩,以及其中一些社交禁忌;四是商务交际,待客、洽谈、推销、商务仪式等我们该怎么去做,怎么去猜测和读懂别人的需求,你俩好好学,学好了,对你俩以后会有好处的。”
“是”两人毕恭毕敬的回答。
“那行,咱们就正式开始吧,先把你们的衣服都脱了吧。”
“啊!老师。。。”旺母和颜婉有点懵,一来就开始脱衣服,她俩可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自从身体发育以来,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光着身子在别人面前过呢。
“想什么呢,都是女人,扭扭捏捏的,那边是卫生间,去洗个澡,记得把头发都洗干净了哈!”安安老师有点无奈,提高音调呵斥了一声,佯装露出一丝愠怒。
“噢。”两个大姑娘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是三个女人在场,可还是觉得羞涩难堪。但听得老师这么说,自然是不敢违逆。伸手开始脱衣服,动作很慢,尤其是脱到最里面的衣服的时候,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好像在等对方先脱光一样,颜婉的脸更是红到了脖子根,本就娃娃脸的颜婉,整个脸就跟个大号点的红苹果一样,煞是可人!
脱完了衣服,两个人慌不择路的挤进卫生间洗澡,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眼神相互一碰撞,“噗嗤”,忍住不大笑起来。女孩子嘛,羞涩是有的,不过彼此彼此,又相互熟络了,很快就好了。过了前面那种尴尬时段,到了浴室之后,两人反而放开了很多,双方友谊也感觉升温不少,不一会的功夫,嬉闹声传了出来。
“啪!”
“哇呀。。。”
“讨厌。。。你看你这。。。”


第十六章    改头换面

常言道:“佛是金装,人是衣装,世人眼孔浅的多,只有皮相,没有骨相。”
《醒世恒言》就曾有言,放在任何一个人和事物身上,似乎都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旺母和颜婉都是从农村来的,平时穿着普普通通的衣服,扎着稀松平常的麻花辫子,在农村这种大环境都是这么个标准的地方,自然是没什么问题的,但现在进了城,尽管她们自己觉得没什么,但是社会上以貌取人的人大把的在。
世人皆浅显,想要在社会中混,尤其对于女孩子来说,而且她俩即将从事的工作性质,穿着打扮就更加显得尤为重要了。很多人从你的着装中去分析的不仅仅是你的衣服是不是名牌,你家里是不是有钱,也可以看一个人的性格、气质等等各方面。诸如性感、开放、保守、不羁等等等。倒不是说她们一定要讲究多大的牌子,多奇特的衣服,但以她们现在的样子,只要稍微收拾一下,那都会有截然不同的效果,何况是专业的安安老师量身打造呢。
叽叽喳喳、嬉嬉闹闹的洗了澡,两个人是彻底的放开和熟络起来,从浴室出来之后也没有了前面那种满地找地缝的羞涩了,两个人一丝不挂的回到安安老师面前,头发湿漉漉的,身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丰满的胸、圆润的臀、纤细的腰肢、长长的腿,这一片旖旎的风光画面,让每一个男人看到了都会人头晕目眩。看着眼前这两个年轻的娇躯,见多识广的安安老师也不觉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先帮你们理个发,理完之后再冲一下碎头发,然后就帮你们搭配衣服。”说完从携带的行李箱中拿出了理发工具,作为一名专业的形象老师,这都是她的基本技能。
洗剪吹过后,原本齐腰的大大的麻花辫是扎不起来了,发量被打薄了,也剪短了,披肩的长发,齐眉的刘海,整个人都感觉秀气了起来,而后安安老师又动手给她俩化了一个淡淡的妆,清新扑鼻的美少女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打开早已准备好的衣柜,各式各样流行的服装挂了满满当当一柜子,看的旺母和颜婉双眼异彩连连,张着个嘴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女人爱美的天性总是不分时代、不计年龄、不关贫富的,两人眼巴巴的望着安安老师,安安也没有让她们失望:“试试吧,让我看看你们审美能力。”话一出口,那边早就迫不及待立即行动了起来,一阵倒腾,看到心仪的就往身上套,然后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恨不得每一套都试一下,全然不记得,她俩是光着身子在换衣服的了。
安安老师默默的坐回沙发,喝了一口茶,静静地看着报纸刊物,知道两小姑娘一时半会肯定静不下来,也不急这一会,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旺母和颜婉才左挑右挑换上一套自己觉得最好看的衣服出来了。
颜婉选的是一条满是碎花的大长裙,里面配了一个长袖的白色T恤,看起来中规中矩,很有学生装的感觉。旺母选的也是裙子,一条长长的到脚的旗袍裙,黑白主色相间,有着各种图案,穿在她的身上,确实特别的显身材,凹凸有致,玲珑曲线,很有美感。
“嗯,还不错,不愧是两个上好的衣架子,年轻就是好啊,穿啥都好看。”安安老师赞叹了声,透露着几分满意。“不过还不够,这不是我想看到的风格,而且你们穿着也没有层次感,不够大方出彩。”
安安老师站起身,从衣柜抽屉拿出一堆女性内衣和胸衣。
“来,把身上的脱了,穿上这个吧,这里有两个色系的内衣,每个有三套,纯色稳重的是李宥的,适合你的风格,蕾丝俏皮的是颜婉的,以后你就走这种路线,尺寸我在来之前已经帮你们选好了,试试。”
接过从安安老师手上递过来的内衣,看到那小内裤还好,看到那bra两人瞬间不淡定了。
旺母羞涩的苦着脸说:“安安老师,咱们就穿个这个呀,羞死人了。”“嗯嗯嗯。。。”
颜婉点头如捣蒜一样,怯怯的附和着。
“嘁。。。这是内衣,没见过啊,外面还要穿衣服的。”安安老师当然知道她们心里想啥。
“噢。。。”长吁口气,俩人为自己的没见识有点无地自容。
软软绵绵的内裤套在身上,特别的舒服,她俩从来没见过这么舒服的内裤,平常穿的都是大裤头叉子,不贴身,也不吸汗,这面料又透气、又吸汗,还特别有弹性,包裹着半边大白屁股,贴的严严实实的,煞是好看。
胸罩倒是一看就会穿,后面的挂钩一扣紧,两人顿时吸了一口凉气,中间挤出了一条深不见底的迷人沟壑,被推开了的皮肤显得更加莹白如雪,吹弹可破,整整一片迷死人的风景,旺母和颜婉是又羞又喜。
“李宥,以你的性格和面相,我给你定位的是知性女性,你以后在打扮和行为上,都要往这个方向打造,要形成这种习惯和风格,才能真正给人这种感觉;颜婉,你是娃娃脸,你以后就走淑女路线,风格上都要轻快明亮些,你倒是不需要过多打造,注意平时多熟悉各种交际礼节就行。”
“是,谢谢老师。”俩人异口同声,此时的安安老师在她俩心中的地位那可比一般的老师威信高多了。
“来试下衣服吧,这三套旺母的,这三套。。。”
搭配好了衣服,定好了风格路线,接下来的日子就是各种枯燥的练习了,不过对旺母和颜婉来说,都是未曾接触过的新鲜事物。
像穿高跟鞋,前面两天连走都走不稳,两个人的脚都磨出了大水泡子,可是不能停,打出水泡的地方贴上医用胶布,套上袜子继续穿着高跟鞋走,而且还要走得端端正正的,好在两人都不是娇生惯养的,这点苦,忍一忍就过去了,算不得什么。
像化妆,手把手的交,正正经经的学,从开始画的跟个张飞一样,到后面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两人还时不时的互相帮助,你帮我画眉、我帮你描唇,友情越发的深厚了。
像品酒品菜,每天的吃的都不一样,各种各样的食物,虽然不多,但每餐都是不同的菜,每一道菜都要她们记下名字、特点、做法,还有各种西餐、料理,用餐礼仪,敬餐用语,都是训练的内容;每天还有不同的酒,要记住酒名、年份、口感,如何劝酒、敬酒,如何划拳、说酒词,晚上还要练酒量,用的是最便宜的米酒,一人一斤,喝完再睡觉。
像唱歌跳舞,交际舞,一开始,两人身子硬的跟竹竿一样,傻傻的连迈步都不会,一段时间以后,也就适应了,常用的交际舞听到音乐响起就能扭动起来,最流行的歌像什么《甜蜜蜜》、《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啊什么的,也在练唱中变得有模有样。
时间在学习中度过,三个月很长,封闭式的训练,但对她俩来说,除了有点枯燥之外,并没有什么难熬的,反而因为每天满满的课程显得有点匆忙,每一天都有需要巩固的内容和新鲜训练内容,每一天都有新的收获。
等到临近结束的时候,她俩才猛然间觉察,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似乎已经想不起来了,模模糊糊的,不过那不重要,她俩喜欢自己现在的样子。


第十七章     光彩照人

“柔情绰态,媚于语言。奇服旷世,骨像应图。披罗衣之璀粲兮,珥瑶碧之华琚。戴金翠之首饰,缀明珠以耀躯。践远游之文履,曳雾绡之轻裾。微幽兰之芳蔼兮,步踟蹰于山隅。”
女子的美,生来奇妙,或是男人的天性,或是女子的自然而然的魅力散发。古往今来,各种文人骚客都爱以女子的美貌装束来开笔点缀,并冠以风雅之名。
90年代的成都,虽然深处内陆,开放成都不比北上广深,但改革开放的春风也已经吹遍了整个西南地区,人民积极劳作,一切向“钱”看的奋发意识已经觉醒,外来投资的、最先崛起的一批人,成了成都这座城市的时尚风向标。一般的老百姓肯定是跟不上他们的脚步,甚至连见识的门道都找不到。旺母她们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这次老杨头的引荐,她几乎没有可能走进这个圈子。
像她们这样的妙龄少女,没有背景,没有实力,有的只是那能够被人多看一眼的姣好面容和身材,可以说是一种运气,也可以说是一种悲哀,因为在当时那个年代,像旺母这种因为长得好而混进上流圈层的人并不止她一个,而是有一大批这样的女孩的,而最终这些女孩的结局也是让人唏嘘不已。
有运气爆棚嫁入豪门的,有人品爆发大肆捞金的,当然,那说的都是极个别的现象,绝大多数的女孩最终都是吃了几年青春饭,到头来啥也没捞着,反而因为灯红酒绿、物欲横流的上层圈,把自己搞得高不成低不就,连原来的穷人圈子都不适应了,最后,在社会这滚滚红尘中,辗转坎坷,散入各个晦暗潮流之中。
话说旺母和颜婉,自从进入培训期后,就再也没出来过,更别说回家了,俩人沉浸在高贵优雅、富庶华丽的生活节奏中,让她们感觉到十分的享受和前所未有的满足,虽说她们每天要学习和训练的东西依然很多,但,这些对她们这种从苦日子出来的女孩子来说,根本就不算什么,更何况,那些训练的内容,很多都是她们喜欢和想要的东西。
三个月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完了,此时的成都正值晚春时节,人民公园金水溪旁的碧翠杨柳,舒缓的柳条随着微风拂过水面,扫过一片涟漪,金鱼岛旁围着一圈闲暇的带着孩子的老人,正将馒头屑往池子里一点一点的抛,满池的黄红金鱼穿梭游荡,追着面包屑嬉闹、觅食,盆景园里各色各样的花儿也都开了,有常见的月季、蔷薇、石榴,更多的是叫不出名字,一看就很名贵的盆栽鲜花,还有修的千奇百怪、活灵活现的盆景,整个公园都是一股浓浓的春的气息。
作为成都最大的最有名气的人民公园,这就是成都人最喜欢来的旅游景点,处处鸟语花香,天气风和日丽,好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此时,旺母和颜婉正漫步在这公园小道之上,三个月了,她们终于出来了,考核的结果老板很满意,把她们两个都录取了。不过录取的条件却是改了些,按照老板的说法是,两人虽然基本满足了工作条件,但还不成熟,暂时只能给200块钱一个月的工资,培训期间答应的每个月100元的补贴也被砍掉了100块,每人只发了200块钱,不过那些培训期间用过的化妆品和穿过的衣服,可以送给她们,算下来倒也不亏。
临走之前还客气的说了句:“当然,你们也可以考虑考虑,双向选择嘛,条件暂时就这样子,老板定的,不愿意也可以另谋高就。”傻子都听得出来这是一句多么假的客气话,就凭她们两个人的能力,去哪还能找到比这更好的工作咯,一点社会经验都没有,别说开200块钱一个月了,再少点,她俩也会毫不犹豫的来。
不过旺母和颜婉倒是挺开心的,活这么大,第一次拿到了200块钱的巨款,而且还通过了考核,成功进了一家大公司,这对她们来说简直就是惊喜中的惊喜,心里别提多开心了。至于这其中被老板套路,承诺的100一个月的钱少了,先前说好的转正待遇也降低了,那都不叫事。对她们而言,人家说的那么头头是道,她们也觉得合理呀,何况人家这不是挺客气的嘛,给了她们这么多漂亮衣服和化妆品,对女孩子来说,有什么是漂亮衣服和化妆品搞不定的呢,全部打包拿走。
“唉,婉儿,你准备去哪玩呀?”
“啊。。。,终于出来了。”颜婉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玲珑的曲线展露无遗:“我也没想好,我爸妈在汽车站那边开了个小卖部,我准备先去那。你呢?”
“我回我哥那,好久没见他们了,怪想的。”旺母也是一脸兴奋,培训的日子虽然充实,但从来没有离开过嫁人这么久,她是真的想家了。
“啊?那咱们不是要分开了么?”颜婉一脸委屈和不舍。
“傻啊,就一个星期的假,下周咱们不是就要一起去上班呢嘛!”旺母明显充当了大姐的角色,而颜婉就跟个小妹妹一样。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还是舍不得,嘻嘻。。。”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宥姐,我跟你走吧,今天去你家玩,改天我带你去我家玩,咋样?”
“嗯!这方法好啊,走吧!”旺母也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提议,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走!”
搭上公交车,两人回了外东南河口街,正是旺母舅舅住的地方,离工地也不远,只是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他们当时所住的地方,正是现在成都赫赫有名的兰桂坊酒吧街,寸土寸金的地方。
到家正是中午,唐红已经忙活起了饭菜,远远的就能闻到浓浓的饭香味。
“红姐,红姐,我回来了!”旺母远远的看见灶门口摘菜的唐红,激动的大喊。
唐红抬起头,看到跑过来的旺母和颜婉,一脸错愕,这。。。是李宥?
“红姐,咋啦,不认识我了么?”
“哎呦。。哎呦呦。。。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这完全是两个人啊,太漂亮了。。。真漂亮!”
听着唐红的惊叹和夸赞,旺母更开心了,冲上去就要抱抱。
“哎哎哎。。。别碰我,我这脏死了,别弄脏你衣服。”唐红看着这一身光鲜亮丽的李宥,前后对比,完全就是两个人,若不是旺母先跟她打招呼,走在大街上,她都不敢主动认人。
旺母就当没听到,强冲上去搂着唐红的腰,抱着唐红开心的跳着。
唐红不住的打量着旺母,那时髦的装束,比在大街上看到的还要好看,尤其是那脸上、头上的化妆打扮,她都开始羡慕起来了。
“红姐,看,这是我朋友,跟我一起培训的,颜婉。”说着又兴奋的介绍起自己的同伴起来,别提有多高兴了。
“红姐好。”颜婉也笑眯眯的跟着旺母打招呼。


第十八章    叮嘱

“头尖身细白如银,论秤没有半毫分。眼睛长在屁股上,只认衣衫不认人。”
社会是一个大染缸,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在农村相对封闭和淳朴的环境下,争名夺利的情况很少见。但在人潮汹涌的都市,鱼龙混杂,牛鬼蛇神汇聚一堂,每个人都在争抢那一丝生存空间,人们的眼中更多的是利益,尤其是在那改革开放初期的成都,捧高踩低、嫌贫爱富的人更是多如牛毛,看人往往都看脸,穿的好的,一看就是有钱人的,没有任何理由都会被人以礼相待,高看一眼。至于那些混迹底层的农民工,外来妹,却是很少博得世人眼光,仅只是他们眼中的劳动力而已。
现在的人多数没有什么感觉,又或许,你把现在去北上广深,极个别当地土豪对你这外来人的轻蔑和不屑,放大个百十来倍,就差不多是90年代那个时候的普遍现状了。
话说旺母和颜婉回来,与唐红见上,正在热聊中,舅舅和哥哥们也回来了,看着摇身一变摩登女郎的旺母,一个个惊叹不已,平日街上看到那些时髦女子,那都只能远远瞟一眼,盯着看,少不得要被骂,现在好了,两个鲜活的时尚女郎就站在他们这群人中间,可以尽情的聊,尽情的欣赏。
“我滴个先人,你不出声,我都不知道你是我妹了。。。哈哈!”多杰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嗯,好看,都好看,太出息了你们。”围着旺母转过来转过去,手在衣服上这扯扯,那摸摸,还不忘用手在旺母那耳环上提溜两下,很是新奇那亮闪闪的珠子是啥东西做的。
“不错不错,到底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么一打扮,黄毛丫头变大小姐,还真是不一样啊!”舅舅也赞叹不已。
“真好看,怎么看怎么漂亮啊。。”
“是啊。。。”
“跟咱们站一起,鹤立鸡群啊。。”
“哈哈哈。。。”
大家伙也都喋喋不已的夸赞,围着旺母和颜婉品头论足,满满的都是夸奖和羡慕。
一起吃过饭,又开心的一起闲聊了会,舅舅们就要去上工了,旺母陪着唐红一起收拾厨房,完了还拉着唐红给化了个美美的妆,把一套稍微大号一点的衣服,送给了唐红,搞得唐红怪不好意思的,嘴上连连说不要,心里却是很诚实的,从那火热的盯着镜子中换了装的自己就能看出来。果然是逃不开女人爱美的天性,即使是身处工地,也还是追求漂亮的。
又絮叨了一会,旺母和颜婉决定去颜婉家,估计今晚就不回来了,直接住颜婉家,对于这个决定,舅舅们自然也是放心的。
坐上公交,来到城北公交站,这就是颜婉父母做生意的地方,说是做生意,其实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卖部,门头宽不足两米,进深更短,大概就两米不到,说白了就是个别人家的煤屋改的,拆了一面墙,装成了门,里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干粮、零食、瓶装水什么的,外面放了两个煤炉,一个上面放着一口锅,煮着一些茶叶蛋和蒸着一圈馒头包子,还有一个煤炉上面放着一口没盖的大高压锅,里面煮着一些苞米棒子,围着煤炉边上还摆了一圈烤饼什么的,打眼望去,除了东西还是东西,要进点拿点啥,侧着身子勾进去都略显困难。不过别说,就这一个小小的摊,生意还真不错,俩老开这个摊,别看两人土不拉几的打扮,几年下来还真发了笔不小的财,比那些在外打工卖苦力的不知强到哪去了。
旺母和颜婉的到来,俩老自然是高兴的很,颜婉自然是不客气的了,进店就拿东西吃,还一个劲的往旺母兜里塞,什么大白兔奶糖、包装的辣豆皮、发饼啥的,塞了满满一衣兜,手里还捧着两个颜婉妈妈硬塞的茶叶蛋,旺母一直拒绝,奈何架不住婉儿的热情啊,硬塞,搞得旺母满脸通红。
俩老看得笑眯眯的:“拿着吧,拿着吃,孩子。”
“婉儿,来,跟爸好好说说,你们这几个月都干啥啦?”颜家老头看到久出归家的女儿,心里虽然是高兴,但还算淡定,他最关心的还是女儿的工作问题。
“嗯,老汉(川蜀地区父亲的叫法),这三个月女儿学了好多东西呢,就我和宥宥两个,我们学了化妆、品酒、交谊舞、礼仪。。。好多好多呢,你看,女儿现在咋样?”颜婉兴奋的很,在外多少还有点拘谨,在这,她俨然就是天性全开的猴大王。
“好,真好,我家婉婉真漂亮!”颜婉母亲在一旁忍不住夸到。
“学这些是干啥的,知道吗?”颜老头很淡定,出来做生意这么多年,在这人来人往的公交站里,形形色色的人见识的多了,自然是要老道的多。
“招商啊,咱们经理都跟我们说了,我们以后就是单位里专职的公关,爹,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俩,就是公司里找项目的人,公司赚不赚钱,有没有事做,全看我们呢!”颜婉很骄傲的说,打小没干过什么值得夸耀的事,现在这件事,是她能干出的最值得她自己自吹自擂的了。
“宥宥,你说呢?”颜家老爹依旧淡然,自己女儿什么脾性、几斤几两他门清,看着旺母倒是比他这没城府的女儿稳重成熟的多,所以他想听听旺母怎么说,不过这也惹得颜婉得了一个老大的不高兴,在一旁吹胡子瞪眼的。
“啊!叔,其实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大致了解的就是接待客户、陪那些大老板吃饭喝酒谈生意什么的。”旺母有点讶然,她也一脸蒙,虽然心里想到工作肯定没有这么简单,但内心里的那种猜想,她也没敢说出来。
这会轮到颜家老头沉默了,听到旺母的话,虽然没啥让人不快的地方,但此刻却令他眉头紧锁,培训前听别人介绍上万一个月的时候他就觉得没那么简单,本来是不想让颜婉去的,但自己做的这事,他俩老已经足够应付了,而且又脏又累,起早贪黑的,没地位还得看人脸色,城管、警察、流氓地痞时不时的来串门,看在俩老这么大年纪的份上,加上他又舍得塞烟,这才平安无事,若是留颜婉在这,一个年轻轻的大姑娘,少不得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自己一个摆摊的,地位低,又不认识什么人,自然也帮女儿谋不到什么好差事。机缘巧合经老乡介绍进了现在的公司,说的待遇是天花乱坠,其实老颜的心里咚咚直打鼓,总感觉不安心。
“老婆子,关门吧,带孩子们出去吃个饭去。”踌躇了半晌,颜家老头缓缓开口:“婉儿、宥宥,待会陪我喝两杯,我有话跟你们交代。”
来到一家露天坝子的餐馆,点了一个麻辣汤锅,又点了些下火锅的菜,打了两斤米酒,四个人,这分量对他们来说算是少有的大餐了。
“来,走一个。”老颜举起杯,旺母、颜婉也不含糊,以她们的量,喝老颜有点欺负人了。
“婉儿,宥宥,是这样,爹呢,心里总觉得你们那工作有点不踏实,天下没有掉馅饼的事,就陪人吃吃饭、喝喝酒就能有这么高的工资?我活了大半辈子了,社会上也滚了这么多年,总觉得这事不对劲。”
“哎呀,老汉儿,放心吧,你女儿进的是大公司,人家这么说,肯定就是真的啦。对吧,宥宥?”
旺母没说话,只是冲颜婉刻意的笑了笑,她也觉得老颜的话有道理,但她也不知道能怎么办。
“这样,反正呢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去上班,爹高兴,啊。。。叔高兴,祝福你们,干。。。,”
“但是爹有几句话,你们得记着,一是要保护好自己,社会人心险恶,在外行走,多留个心眼;二是要自立自强,女孩子脸面很重要,不要贪慕虚荣;三是如果受委屈了,干不下去了,别强撑,回来,只要不懒,饿不死人!”
“是,叔叔!”
“爹。。”颜婉很少听父亲这般温柔,差点哭了出来。


第十九章    社会大染缸

“为善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的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社会就是一个大染缸,现实、残酷、温情、薄凉,在这里,你会发现,社会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自己也没你想象的那么重要。没有一帆风顺的人生,免不了都要经受各种各样的磨难和波折,让我们看尽社会的方方面面,人情的冷漠和热烈。让我们懂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没有被河水呛过,就不会知道河水会让人丧命,没有被人欺骗过,就不会知道和善面具下面藏着的是什么。然后,你才会真正的成熟。才会有对人生的淡然豁达,不会再是斤斤计较。
旺母和颜婉就像是两张白纸,到今天才算是真正的进入社会,或许她们在经历过背信弃义,看清社会嘴脸,发现人性丑恶之后,她们会变成两张美丽的图画,流过血,忍过痛,独自养好的伤口,再结疤的时候回想起,那时的痛,挺过来了,就是另一番风景了。
旺母和颜婉在家玩了一个星期,两个人基本上形影不离,成了最要好的闺蜜,不管去哪都是一起,晚上不是在旺母家睡,就是在颜婉家睡,白天就坐着公交车到处转悠。发下来的200块钱,旺母没舍得花,自己留了50元,其它的哥哥帮她在银行办了张卡,全存里面了。颜婉没有,她给自己又买了套漂亮衣服,然后出去玩的时候也舍得花钱,若不是旺母多次劝她省着点,估计一个星期就能把这三个月的补贴花个七七八八了。
欢快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一个星期的很快就过去了,正式上班之后,两人到公司行政层报到,然后柳经理把她们安排在老板办公室外面的一张双人办公桌坐着。
刚来,也没啥事,左看看右看看,更多的时间是在看书,旺母很喜欢读书,老板的书柜里书多的吓人,也不知这老板是真全看了,还是仅仅做个摆设,反正她看得特别入迷,颜婉虽然也看,但更多的时间是和其他同事聊天,以颜婉那俏皮活泼的性格,没多久的功夫,全办公室的人都认了个遍。
老板在报到的时候就见过了,一个五十来岁的中年人,很健硕,听说以前还是个练家子,宽宽的身板,大四方脸,两眼炯炯有神,乍一看,如果不是鬓角的白发暴露了年龄,看起来也就三四十来岁的样子。
旺母她们刚来的时候进去见老板面,魏总饶有兴趣的盯着她们看了一圈,貌似挺满意,在她俩做过自我介绍之后,魏总也简单的吩咐了句:“啊。。魏刚,叫我魏总或者老魏都行,行吧,小杨,安排她们坐外面吧,有事我再叫你们。”
就这样,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见面,之后的好多天老板再也没理过她们,搞得她们很是奇怪,这就是上班么?啥也不用干?还给这么多工钱?这老板有问题吧?!偶尔偷偷瞄老板的时候,能够看到的是老魏很忙,老魏在办公室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老魏不在办公室的时候,谁都知道他肯定是去工地了。
终于,大概是半个月后的一天。。。
“收拾一下,等下跟我出去一趟。”简单的扔下一句,就出去了。
第一次接到领导任务,两人瞬间木讷,“嗯嗯”的答应两声,特别紧张,旺母拉着颜婉的手,强装镇定,按照培训期间安安老师教的,去卫生间里补了个妆,又换了一套好看的衣服,然后就去楼下找魏总了。
到得楼下,魏总开着一辆小轿车,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上了后座,也没多说什么,开着车就走,直接就到了人民南路四段,在一个名字叫“回归”的灯火斑斓的店子门口停了下来。后来她们才知道,这是成都繁华的酒吧街,而“回归”则是这条街上最大最豪华的酒吧。
魏总一下车,就有服务员过来迎接,一个去停车,一个在前引导,一看就知道魏总是这里的常客。跟着魏总一路往里走,转了好几个弯,推开一个门,瞬间巨大的音乐声扑面而来,强大的律动和低音炮的轰鸣让他们脚下的木地板都微微震动。走进去一个超大的舞厅,中间有一个圆形舞台,上面站着密密麻麻的人在随着音乐舞动,周边摆着各种形式的类似吧台式的酒桌,围绕着中央舞台呈罗马斗兽场似的形态,而那一个个疯狂摇摆的人影,就像是一头头困兽一般,在尽情自嗨。
旺母和颜婉两人紧紧的拉着手,跟着魏总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一个视野十分开阔的靠后的圆桌,那里已经坐了好些人了,魏总一过去,立马有人迎出来。
“欸。。。刚哥,迟到了哈!”一个年纪大概三十多岁的穿着衬衫打着领带的中年男子站起来打趣。
“迟到罚三杯嘛,不就三杯而已,我认!小黑,今天别嚣张,我有人了!”
“哎哟喂。。。可以啊,刚子,这俩小妹妹不错。。。真不错!”旁边一个头发有点白,但精神头很好,看起来也差不多50来岁的中年男子偏头上下打量着旺母和颜婉,一双毫不掩饰的猥琐目光,把旺母和颜婉上上下下扫描了好几遍,就差没上手了。
“哎,这个小黑,叫黑哥,这。。。楚天,叫天哥!”魏总对着旁边的旺母和颜婉大声喊,在这里不大声喊是听不清说话声的,魏总的头歪过来的时候,差不多都贴到旺母脸上了,挨着旺母的肩膀上喊出的暖呼呼的气流,喷在旺母颀长白皙的脖颈上,一股异样的酥麻感传遍全身,旺母感觉浑身一软,差点没站稳,臊得满脸通红。
“黑哥,天哥”旺母和颜婉齐声喊道。
“来来来,欢迎欢迎,刚哥,你坐中间,你俩陪着刚哥。”
坐下之后,旺母环顾四周,才发现那黑哥和天哥都是带了女孩子过来的,一个个打扮的特别妖艳,超短的皮裤、小裙子,一低头都能看见里面的底裤,还有那夸张的开叉开到肚脐眼的上衣,穿着比现代那些走红毯的女明星都要大胆,可那些个女孩子明显毫不在意,一看就知道早已习惯了这种氛围和穿着,就是为了勾起这几位老板的兽欲而为,故意的。
“刚子,今天是你亲自上阵啊,还是两位小妹妹服侍你啊?”那个叫天哥的一脸坏笑。
“呃。。。今天要开车,这样,小宥、婉婉,好好敬敬你们的天哥和黑哥。”
“好,看来我没猜错。。。”这两个男人要的就是这句话,对他们来说,把美女灌醉的快乐,远比把魏刚灌醉的更快乐,不然哪有机会下手啊。
“天哥,我敬您!”颜婉一时有点懵,旺母却是心里明白,她俩就是过来陪酒的,尤其是杨经理曾经嘱咐过,要替老板挡酒,让老板尽量少喝,让对方多喝。
不一会的功夫,三男六女就喝开了,旺母和颜婉从一开始的拘谨到后面的拳脚大开,猜拳、摇骰子轮番上阵,在其它几位女人的氛围带动下,旺母还记得那晚和魏总喝了交杯酒,至于那些揩油、吃豆腐的事就更别提了,酒精作用下,伴着躁动的音乐鼓点,一群人下到舞池中央,在众多穿着大胆的领舞女郎带动下,一个个扭动着平日里僵硬的身躯,男男女女,放肆摇摆,旺母和颜婉自然是伴在魏总身边,魏总那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手在她们那带着七八分醉意的身躯上扫来扫去,一会停留在这、一会冷不丁的碰到那,人挨着人,腿挨着腿,不时的磨蹭来、磨蹭去,旺母心里虽然感觉的到,但一来喝的实在有点多,敏感的肌肤传来的异样感觉,在酒精刺激的麻痹感下显得并没有那么羞辱,二来整场的氛围个个如此,大家见怪不怪,也就顺应大流了。
反观颜婉,更是一反常态,平日里清纯懵懂的乖乖女形象,此时毫无踪影,一只手搭着魏总的肩膀,一只手搂着魏总的胳膊,纤细的腰肢放肆的随着音乐的鼓点摇摆,饱满的双峰在魏总的胳膊上蹭来蹭去,却浑然不觉。看来颜婉醉得不轻,已经有种发酒疯的状态了。


第二十章     沦陷

“虽高才明智,胶于见闻,醉生梦死,不自觉也。”
人的天性都是向往舒适安逸的生活的,穷则思变,富则思淫,每个人不管生活在哪个阶层之中,都有自己追求的目标,且不论好坏,恰恰体现的就是那赤裸裸的人性本色。在当今这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世人追名逐利,为争抢那一线跻身上层名流的机遇,在滚滚红尘中使尽浑身解数,即使碰的头破血流,也依然有着无数的后来者,前赴后继。
90年代时,正是中国经济腾飞的大好时期,外界文化对本土的冲击十分巨大,酒吧、KTV、洗浴中心等大型消费场所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灯红酒绿、歌舞笙箫的奢靡生活成了有钱人的主场,而一大批被称作小姐的形象容貌气质俱佳的年轻女性,在这高档会所中沉沦,一方面通过姿色赚取那一份不菲的收入,另一方面迫于缺乏生存技能,对她们来说,离开这个圈子,难以立足,更现实的是混惯了奢靡生活的她们,不愿再过回那艰苦的日子,又或许她们在期待有那么一位有钱的良人,能够给她们想要的一切,毕竟圈子这么大,这样的例子还是有的,即使这种几率和中500万彩票差不了多少。
话说旺母他们在酒吧玩到了后半夜,酒精的作用越发上头,走路都开始摇摇晃晃起来,三个男人基本上是清醒的,每个人有两个女伴挡酒,他们的实力还没有真正发挥,也不知道是谁提议散场的,一行人出来之后,就分开了,魏总带着她们两个姑娘在旁边的酒店开了房,进门的那一刻旺母感觉到了一丝危险,可人已经不由自己控制了,任由魏总搀扶着她俩在床上躺下。在旺母意识中,魏总给她们脱了衣服和鞋子,赤裸裸的身子在魏总面前,旺母也根本感觉不到羞耻了,莫名的心悸和紧张,她下意识都能预料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然而魏总似乎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而是给她俩盖上被子之后,就去房门外的沙发上躺下了,至于以后的事,她完全昏睡过去,一概不知。
第二天醒来已是中午,旺母第一反应是看自己的身子,发现胸衣内裤都还在身上,下体也没有什么异样感觉,这才稍稍心安一些,探头往客厅的沙发上瞄了一眼,发现魏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去,房里除了颜婉在自己旁边正睡得香,再也没有其他任何人了,旺母这才完全放松了下来。
“哎,还睡呢,屁股都快晒黑了!”看着颜婉那抱着枕头四仰八叉的销魂睡姿,旺母伸手在那翘臀上拍了一巴掌。
“嗯。。。嗯?这是哪啊?”悠悠醒转,望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颜婉慵懒的爬坐起身子。
“欸,你还记得昨晚的事吗?”旺母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她虽然隐约想起一些昨晚发生的事,但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片段。
“昨晚?呃。。。昨晚不是在陪领导喝酒么?”
“然后呢,然后呢?”旺母追问。
“后来。。。后来?欸?我的衣服怎么全脱了!”颜婉一手撑在床上,一手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明显是想不起来的样子,一低头看见自己就剩个内衣内裤,她平常睡觉可不是这样的。
“魏总脱的。”
“啊?啊!那我。。。那我们。。。”旺母的话让她一下就清醒了过来,抬眼看到旺母的样子,顿时惊恐起来。
“别瞎想,昨晚我有点印象,魏总送我们来的宾馆,衣服也是他脱的,但他啥也没干,给我们盖了被子就出去睡了,早上醒来没看见人,估计是上班了吧。”
“真的?!”
“应该没错。”旺姆顿了顿,沉凝道:“这魏总有点不对劲啊,他要想动咱俩,昨晚有的是机会,他要不想动咱俩,为啥脱咱们的衣服啊?!”
“不会是嫌弃咱俩吧,咱俩不好看,还是这身子不够诱惑?”颜婉歪着头思忖道。
“不会,咱俩是他选的,说明他绝不是看不上,那又是为啥呢?”旺姆百思不得其解。
“诶。。。不会是不行吧?”颜婉眼中闪着意思怪异的笑。
“不至于啊,他有老婆的,而且还要两个孩子,肯定不会。”旺姆疑惑:“难不成魏总真是一个正人君子?”
“哇。。。魏总这么正直,还这么有钱,太帅了!”颜婉一想,白日做梦起来。一脸惊异和花痴神态,惹得旺母忍不住想啐她两口。
“呸。。。别发疯,收拾一下,咱们出去吃点东西去单位吧。”旺母很清楚自己该干嘛,颜婉一听顿时也觉得肚子里空空旷旷的,是真饿了。
一路上两人重复捋了好几遍昨晚的事,奈何没人真正记得,到得公司后,一眼就看见魏总在办公室里坐着,两人扭捏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走进了魏总办公室。
“魏总”,“魏总,我们。。。”两人羞怯的叫了声,旺母想问点什么,可又不知从何说起。
“哦,来啦,行,今天暂时没事,你们可以回家休息半天,明天照常来上班就行。”魏总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淡淡的出声:“对了,昨晚表现不错,去财务那领一下昨晚的补贴吧。”说完就自顾自的忙着审他桌上的图纸了。
“噢,谢谢魏总。”虽然魏总连头都没正经的抬一下,她俩只能小心翼翼的答应一声,悄悄的退了出去,心里有很多疑问想问,可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全部埋进了肚子里,这次没问出口,那下次估计也没什么机会好问了,只能留着自己慢慢消化了。
两人去财务那一人领了一个信封,打开一看,每个信封里面有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让她们欣喜不已,这钱也太好赚了吧,好吃好玩好喝的还有这么丰厚的补贴,这可是相当于舅舅他们不吃不喝一个星期的收入了。
有了钱,两人没来由的把那些本来还存在脑中的顾虑统统抛了开去,在商场逛了一下午,买了各式各样的零食和小玩意,又在饭店美美的吃了一顿饱餐回家了。
接下来的日子,这样的局隔三差五的有一次,有时连着中午晚上有,一个月下来,大概陪了大概有十来个活动,酒吧、饭店、KTV,各式各样的场合都去了。每次的客人也不尽相同,她们也就慢慢的习惯了,业务也越来越熟练,饭局上经常有人开黄色的小段子、玩笑话,刚开始还不大适应,后来自己就能主动接招,俨然没有了一开始的矜持和局促,对于穿衣风格也越来越大胆,拿着老板那丰厚的奖励和补贴,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有句话叫做“赚得越多,花的越多”,何况是这种毫不费力气赚来的钱。
“温水煮青蛙——快死了而不自知”,现在的旺母和颜婉就俨然有一种沉醉在纸醉金迷的生活节奏中,没有了耻辱和自己,她们享受这样的奢靡,看不到潜藏的危机,更屏蔽了自尊,悻悻然的乐在其中,渴望更多的金钱和男人对她们的夸赞。
每个月回去的时候,她们差不多都有一千多块钱的收入,刨去大手大脚花掉的,以及给大家买的各种各样好吃好喝的礼物,在舅舅和哥哥那班工友面前,旺母别提有多神气了。
至于对那些男人的毛手毛脚,她们已全然不自觉,反而觉得这就是她们工作的需要,这就是她们的本钱。


第二十一章    重要活动

“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已是百年身”。
人都是有思维有情感的动物,可能出于个性、可能出于外因、可能出于思维方式或者等等其它某些原因,做出令自己懊恼悔恨的事。或许有心,或许无意,然而世人皆知世间没有后悔药,却依然天天都有人在做着可能让自己后悔的事。只因人都有一种赌博心理,在事情没有发生之前,大家都在赌,赌一丝侥幸,赌一时繁华。
古人说: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可有些过一旦犯下,那就有可能是一辈子的事了。每一个错误,都有可能要付出代价,代价没来,只能说时候未到。而对于错误本身而言,它的回馈往往是很现实无情的,错误越大,代价越惨痛,没有留给我们反悔的空间。一旦做了错事,良心不安,东窗事发,亲者痛,仇者快,别人痛苦,自己更痛苦。
话说旺母和颜婉自从开始赚钱之后,整个人的气质和心态都开始发生着改变,俩人在外面租了一套更加宽敞明亮的房子,两室一厅,装修都是八九成新,各种家具家电齐全,虽然厨房什么设备都有,俩人从来没有用过,也基本没开过火,除了烧点茶水、偶尔炖个汤。
衣柜里面的衣服一天比一天多,俩人最大的爱好就是买各种最新流行款式的衣服、包包,化妆、护肤的产品也是应有尽有,而且都是时下最流行的大牌,再也不是刚开始那拮据的俩人。每次俩人打扮出门,绝对是走在潮流最前端的,当时最有名的成都百货大楼,里面就是她们最爱逛的地方,而几个高端专柜的服务员,只要远远看到她俩,都会热情的迎上来。
工作上,旺母和颜婉是直接听命于魏刚的,自从换了新家,有了固定电话,旺母和颜婉就很少去公司待着了,如果有接待或者活动,魏刚会亲自打电话或者让柳经理打电话通知她俩,而对于她俩不去单位上班的事情,魏总也从来没说过什么,只要平时接待做得好,他就好像什么也看不到一样,给钱照样是十分大方和阔绰的。
如此半年的时间过去了,旺母和颜婉已经习以为常,这天早上,她俩还在被窝里的时候,“叮铃铃,叮铃铃。。。。”电话响了起来,旺母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摸到电话机免提键,对面传来魏总的声音。
“喂,还在睡觉呢?”
“嗯。。。魏总!”旺母一听是魏刚的声音,马上回话,颜婉也从隔壁走过来,连忙搭腔:“魏总魏总,起来了呢!”
“呵呵,通知一下,今天晚上有一个重要活动,回归酒吧,你俩给我好好准备准备。”
“哎呀,不就是喝酒跳舞嘛,我们会,会!”颜婉不屑说到,干了这么久了,这点难不倒她。
“今晚不同以往,今天关系到一项大工程,这事要能成,你俩补贴最少2000,行不行?”
“什么!两千!”旺母和颜婉倒吸一口凉气,平常两个月的收入,一次就拿到,这。。。太不可思议了。
“对,没听错,陈总今晚包了整个酒吧,来的都是房产界的老板和重要官员,你俩给我表现好点,另外今晚有个主题,就是无内衣派对,你俩好好准备。”魏刚的声音很平淡,一如既往的老成。
“无内衣。。。这,魏总,那这也太露了吧。。。。”颜婉一听无内衣派对,顿时有些心虚起来,平常隔着内衣,那些臭男人蹭来蹭去,上下其手的时候多少有点隔挡,虽然俩人已经习惯了,但这无内衣派对,那不是和脱光衣服一样么!
“今晚对我很重要,别给我讲条件。”魏总的口气明显带着坚决,平日里不管什么事都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的他,今日难得见他放硬话。
旺母和颜婉对视一眼,俩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犹豫,不过转眼也就没了,在这场合混迹半年多,她们早已不是那当初的清纯村姑,圈子里的乱事、脏事她们听得多了,也见惯了,只是对她们俩而言,还一直保持在那脏乱边缘,从内心来说,她们时刻都有着这样一种感觉,就是早晚有一天会被同化,只是希望那一天晚一点到来,或者永远不要来。
“哦,好,魏总。”旺母咬了咬嘴唇,她知道,她俩能有今天,全靠魏刚,得罪了这位财神爷,她俩啥也不是。
“嗯,别让我失望。”“啪”简短一句,魏总就挂了电话。
旺母和颜婉面面相觑,一时两人都不知道该说啥,良久。
“宥姐,你说今晚不会发生什么坏事吧!”颜婉打破平静,问出了两人都担心的问题,混迹各种灯红酒绿的场合这么久,对男女间那点事早已心知肚明的她俩不是不清楚自己的处境,也没有说就怎么拒绝这种事,但毕竟俩人还是黄花大姑娘,未经人事,对那种事还是很害怕的,或者说一直是在侥幸中。
“不会的,不会的,咱俩这么多次都过来了,别怕。”旺母出声安慰颜婉,其实更多的是安慰自己。
傍晚来临,旺母和颜婉穿上最新买的包臀皮裤和收腰的花褶子V领T恤,由于不让穿内衣,两人里面加了件白色的薄薄的紧身T恤,虽然挡住了大面积的春光,可前面那两点却是若影若现的,更添了几分遐想。两人的着装除了颜色略有区别之外,并无二致,远远看去就像两双胞胎一样,格外养眼。到得回归酒吧,魏刚正好在门口等着,轻车熟路的挽上魏刚的胳膊,一边一个,往里走去。
大厅还是那个大厅,只是今日整个格局貌似都变动了一下,中央舞台上又加了一层舞台,在舞台最中间,一个高高的Solo台,正有一名金发碧眼的外国比基尼美女在热舞,带动着周围一圈美女随着音乐摆动,台下各个桌子都能见到一些男人在坐着,并没有参与到其中,而这些男人的气质与平常的那些有着明显的区别就是,一看就是饱经沧桑世故的人中强者,远不是那些人五人六的泡吧小混混的气质可比。
看来还没有真正开场,现在这些还都只是前菜,热场而已。魏刚走下场,在靠边的一个空的桌子边坐下,对着旁边一桌的一个熟人打了声招呼,坐下之后就没再说话了,看来大家都懂,主角没登场,这些靠着主角吃饭的配角自然不敢出去抢风头,免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扫了主人家的面子,那是没有好果子吃的,旺母和颜婉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陪着魏刚坐下,挑了一杯果汁,静静的等着。
她们环顾四周,果然发现现场这么多女人,都齐刷刷没有穿内衣,还有穿的外衣薄如蝉翼的,用若影若现来形容已经太保守,。
人多胆更大,全场百来号人,女的占多数,大家都这么穿着,而且还甩的那么开,旺母和颜婉一开始的遮遮掩掩也就显得没那个必要了,全场都是风景,她俩算穿的保守的了,算不上打眼。至于内裤就不知道了,毕竟那个年代超短裙还没出现,一般都是穿的裤子,裙子一般也都快到膝盖了,穿没穿,看不出来,她俩反正是穿了的,不然这勒裆的皮裤可够她们受的。


第二十二章    羊入虎口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此刻的回归酒吧就完美的验证了这一句话,在这里的人,除了高官老板就是美女,即使旺母和颜婉暂时还不是那所谓的“小三”,但在那些有钱人的眼中,并没有什么区别,迟早是他们嘴里的肉,任人揉捏的玩物而已。
货殖列传第六十九章有言:“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女人是为小利而来,而那些所谓的老板也不例外,不过是为了大一点的利益而来,从本质上来说,他们并没有区别。熙熙攘攘,为了利益蜂拥而至,为了利益各奔东西,天下芸芸众生,又有谁不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而劳累奔波,乐此不疲呢?
“欸。。。老魏,你说的那个陈总,到底啥来头?”趁着还未开始,旺母凑到魏刚身边问道。
“陈总。。。吁。。。”一口烟喷出,魏刚似乎也为这个名字震惊一般:“这是我第二次参加他的活动,他多大能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在他手上的工程没有千万以下的,而能拿到工程的,都已经是我的甲方了,这次能来,也是我一个合作多年的老主顾推荐我来的,说是有一个市政工程的项目,姓陈的正准备招标,如果能抓住这次机会,从陈老头的手里直接拿到项目,按照我的计算,这一个项目比我前三年所做的总和还要可观,就连公司规模都能再上一个台阶。作为工程分包公司,而不是房地产公司的,在场的估计也就只有我了。”
老魏嘴上语气听着感觉稀松平常,但那眼神中精光忽闪,大有破釜沉舟之势。
“哇。。。这么厉害的吗?”旺母和颜婉不禁惊叹,其实她们并不懂这个项目的意义,只觉得能让魏总这么说的,那肯定不简单,显然不是她们这种级别能想象和估摸的了。
“嘿。。。所以今晚可就靠你们俩了,无论如何,这次机会我得把握住!”魏刚说到后面,眼睛里都有光了,一副野心勃勃的样子,势在必得!
“放心吧,老魏,我俩绝对旺你,呵呵呵。。。”颜婉毫不客气的吹嘘。
话说这时,音乐突然安静了下来,原本还在扯着嗓子聊天的人也都不由自主的安静下来,纷纷看向舞台中间。只见中央舞台旁,一个身穿亚红色现代唐装的男人,看起来60多岁的样子,旁边有一个30来岁的中年男子,从面相上来看,和那60多岁的很挂像,应该是儿子。
“咳咳。。。各位,欢迎大家赏脸前来,老头子我谢过了。”说完面对边上那位年轻的,把他往前拉了拉:“这位是我的小儿子,陈小虎,以后我跟大家的生意交往,大家就别找我了,找小虎就行,小虎年轻,大家多关照,算是给我几分薄面,今晚大家尽情开心,不醉不归!”
中间其实还说了蛮多,不过也都是些不重要的闲叙,旺母也没注意听,只注意到这老头子是真厉害,明明年纪很大了,可精神头和那钢锉有力的话语,充满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下面的人听着一个个莫不敢做声,等老头子说完,都是一阵叫好,然后,晚会也就正式开始了。
魏刚带着旺母和颜婉走了一圈,去见了一圈熟人,在这的都是圈子里的生意人,成都这座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房地产圈子也就这么大,个个相互之间多少有些往来,即使没有往来,也听说过相互的名头,所以,魏刚作为工程承包商,参加这样的聚会是如鱼得水的,每一个都是他的潜在客户,一圈下来差不多花了个多小时,旺母和颜婉都喝的开始撑肚子了。
“去上个洗手间吧,等下去见主角!”魏刚目光一凝,重新整理了一下精神状态,足以看出他对这次事情的重视程度。这一圈他也喝了不少,拜访的都是雇主,自己不喝,光让陪酒的喝,以他在这个场合的身份地位,还没有这个资格。
洗手间整理一番,魏刚领着俩人到陈总那,陈总那边是在一个包间,隔音效果很好,大厅那边嘈杂的音乐声基本传不过来。一进包间,正好看到第一次在这酒吧喝酒的楚天“天哥”也在,三人先是跟楚天打了个招呼,然后毕恭毕敬的在陈总面前做介绍,有点像小学生课堂上回答老师问题的感觉。
“嗯,坐吧,你是老九介绍过来的,看来老九很欣赏你,说吧,痛快点。”陈总也没客套,对于这种熟人介绍过来的生意人,他一般都是不那么待见的,不温不火而已。
“呃。。。陈老,您一看就是爽快人,我也不和您绕了。听说您有个市政工程要外包,所以。。。”
“诶呀,老九还真是。。。对,我有,凭什么给你呢?”陈老头戏谑的摇摇头,旋即眼神直直的盯着魏刚发问,问的魏刚心里都咯噔了一下。如陈总这般久经世故之人,心里自然早就明白来人到此的意图。
魏刚尴尬一笑,不动声色的说:“陈老,我知道,我虽然在工程这个行当里混了十多年,对您来说就是个小角色,您看不上眼,不过九爷跟我说过,您曾经撂下过一句话,说谁能喝过您手下的哼哈二将,您就给谁一次机会。”
“哟。。。这老九,看来对你是真的好!”陈老头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那你可知道我这话后面还有一句?”
“知道”魏刚愣了一愣,眼神有着一丝躲闪,他当然知道,后面那句就是“献个雏”,他没敢说出来,一来是抱着侥幸,希望陈老头年纪大了,不提这一茬,二来是怕说出来,旺母两女被吓到。
“好!”陈老头的余光瞟了旺母和颜婉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邪笑。
他手下有两个兵,在圈子里号称“喝三江”,成都也位于这三江口一片,意思是三江口这一片没对手,陈老头一喝酒就把他俩搬出来:“好,我给你机会,会会你的这俩妞到底咋样,柱子,干活!”
“这两妞到底咋样”的意思在旺母她俩听来就是测试酒量的意思,但其真实意思,其实是想看她俩到底是不是真的雏。
一个长相清秀、身材彪悍的中年从旁边椅子上站起来,对着旺母和颜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来吧”!
旺母和颜婉一看这男的,笔挺的身材,穿一件兰花衬衣,扣子扣的很低,领口漏出青花纹身,卖相倒也帅气的很。
到了这时候,自然是不可能认怂了,就凭老魏那重视程度,这局上也得上,不上也得上一上。
一杯、两杯、三杯。。。。
四个人一杯接着一杯干,也不知道喝了多少,魏刚第一个到下,三人继续。喝到后面旺母已经不知道在喝什么了,端在手里的杯子都送不到嘴边,在颜婉一头趴在桌子上面的时候,她隐隐约约看到那个叫柱子的把杯子倒扣,瘫到一旁的沙发上睡觉去了。
颜婉手扶着沙发,环顾四周,原来屋子里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走了,房间里只剩下陈老头和他儿子,还有就是倒下的颜婉、魏刚和柱子,再一个就是她了,气氛十分诡异,没有人说话,陈老头和他儿子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俩,旺母觉得不对劲,可是今天喝的太多了,浑身发软,燥热难当,天地都在旋转,再也没了站起来的力气。
旺母站起身来想走,可浑身软的根本提不起来力气,刚把身子撑起来,双腿一麻,就又滚回沙发了。双眼也开始模糊起来,感觉前面什么东西都看的不是很真切,两只眼睛就好像失去了聚焦功能一样,脑袋中一团混沌,潜意识里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全身上下没一个器官听指挥。
过了一会,旺母感觉到有人在自己身上抓来抓去,让旺母感觉很不好,想喊救命,可扯不开嗓子,光在心中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混混沌沌中,一股撕裂般的疼痛传遍全身,她想挣扎,但是没用,旺母想哭,哭不出来。她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完了,完了。。。”傻子都知道发生了什么,旺母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那一晚,她感觉就像是在地狱度过的一样,漫长,煎熬,虽然她看不清、听不清、感受也模糊,可心里却是清清楚楚,她知道自己不再是那个纯真的大山女子。身旁颜婉在叫着她的名字,提醒着她,受伤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自从走进这一行,风月场所中的种种她们见得多了,道听途说的东西也不时的警醒着她俩,冥冥中,她俩都有预见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只是灯红酒绿中的奢华蒙蔽了她俩的双眼,或许是抱着侥幸,她俩也都梦想着这一天永远不要出现,然而。。。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旺母的心里在悲恸痛哭,终究是她自己太天真。
<hr/>第二十三章     何去何从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生容易,活不易,人生从来就不是一帆风顺,成年人的生活也没有简单,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道一道坎,让你爬完一个爬另一个,摔倒了,受伤了,迷茫了,绝望了,那都只是过程,没人能真正帮你走过完整人生。在人生途中,我们可能碰到任何事情,不想要的挥之不去,翘首期盼的迟迟未来。
眼中的迷茫让人看不清前方的路,心中的空寂让人感到整个世界都仿佛窒息。旺姆觉得活着好累,可寻死又没有那勇气,跪在神佛前祈祷,仰望着寥廓星空,对着流星许愿,身体的痛很短暂,而心里的伤却久久萦绕。
旺母这段时间没有出过门,都窝在出租房里,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昏昏沉沉中睡觉,醒来了就打开电视机整日整日的播放,漫无目的的,也不知道看了些什么,看累了就在沙发上躺着继续睡。
颜婉的状态也差不多,刚开始一两天,两人甚至不敢对视,只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莫名的想哭。有时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时候,颜婉也会莫名的就趴到旺母的腿上哭,还好旺姆相对比较坚强,要是两个人都如此,估计长城都能哭倒了。
平常一顿不吃饿得慌的两人,尤其喜欢一不开心就大吃一顿,开心也大吃一顿,这次的不开心远超了能吃一顿解决的范畴,两人日常精细的一日三餐变成了有一餐没一餐,正经的饭是没吃上一顿,满屋子的零食包装袋被拆的到处都是,泡面桶都懒得倒一下,更别说有心思收拾别的了。
窗台上的电话线被旺母拔掉了,第二天魏刚连续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慰问,两人根本没心情接,打的次数多了,听着电话铃声都觉得烦,旺母心里一气之下,抓起话筒骂了一通脏话,直接挂掉。不一会,魏刚又打过来,然后就被颜婉给拔了。
对于报警,她俩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一来缺乏法律知识,不懂得该如何拿起法律武器维护自己的权利,二来90年代的法治远没有今日社会的健全,就算报了警,估计有钱人也会有无数种办法来规避法律的惩戒,说不定最后吃大亏的还是她们自己。
在这几天,旺母老是会想起那晚的情形,让她心里像揪起来的痛,她们心里清楚,魏刚把她们给卖了,只为了促成他那个项目。
那天大概半夜的时候魏刚进来把她们带回家,老魏送她们到家之后,给她们泡了姜汤醒酒,又打热水为她们细心的擦拭了身子,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个人很贴心,对她们可以说是非常慷慨和照顾,如果不是这人面兽心的老魏把她们卖给姓陈的那波人,老魏还真算的上一个她们梦寐以求的男人。
临走前,魏刚向她们道歉,又说了许多安慰话,最关键的是给旺母和颜婉每人一万,一沓崭新的没开封的百元大钞,放在她们的枕头底下,说是给她们的补贴,并嘱咐她们好好休息。
不知是“钞能力”的强大,还是作为老魏手下员工的职责,碰到这样的老板和这样的事,她们不是没有心理准备,对老魏这个人,她们想恨他,却又好像恨不起来。
就这样,大概是第四天还是第五天。
“婉儿,咳。。。你打算怎么办呀?”旺母打破了多日来的沉默,开口说到,可能太久没开口说话的原因,一开口整个喉咙好像都打不开一样,沙哑的咳嗽了一声。
“宥姐,呜呜。。。”近两天颜婉其实也没再哭过鼻子了,可这会听旺母一问,刚准备回话,一开口又忍不住呜呜咽咽的啜泣起来。
“得了,别哭了,还没哭够呢?”拍了拍颜婉的后背,旺母心里也挺烦的:“事情已经这样了,又没有后悔药吃,咱俩得作打算了。”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旺母本身就是有主意的人,自然表现的更加成熟些。
“姐,我能有啥主意呀,你决定吧,我听你的。”颜婉委屈的说。
“婉,我想出去走走,早段时间我看了一本地理杂志,我想出去看看,你要跟我去吗?”旺母眼里现出了坚定的神色,她喜欢看书,自从看的书多了,她知道这个世界很大,而她知道了解的太少,虽然从书本上能了解到很多东西,可她并不满足,尤其是经历此番事故,更是坚定了她想出去走走逛逛的决心。
“去,我跟你去,宥姐。”一听是出去旅游,不知如何是好的颜婉也顿时来了精神,现在这种状态,最适合不过出去转一趟了。
“那行,咱们明天就走。”
“好,那咱去哪?”
“呃。。。不知道,我想去先去北京,行吗?”旺母虽然看了很多关于各地的介绍,不过她也还没想好要去哪,刚刚的一时起意,也不过是悲痛之后的临时决定而已。听得颜婉问起,才想起北京是首都,不管怎样,她都是要去看看的。
“好,那我们要不要跟家里人说一声?”颜婉把旺母当亲姐,自己没主意,自然是不会反对姐姐的决定。
“还是不用说了,免得他们担心。这次老魏给了这么多钱,咱们把它存银行去先,给家里送1000过去吧,别送多了,容易让他们多想,其余的就留着旅游路上花吧,当给自己的补偿了。对了,你把电话连上,我得给魏总打个电话。”
颜婉乖乖的把电话拿过来,拨通了电话。
“喂。”旺母心里虽然生气,倒也压住了,语气平淡的说到。
“哦!宥宥啊。你俩好些了吗?”魏刚的声音明显有些惊讶,还不忘关怀了一句,像魏刚这种老谋深算,稳重老道的人精,说实话,还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
“老魏,我俩挺恨你的,你就没啥要跟我俩解释的吗?”
“咳咳。。嘿嘿,宥宥、婉婉,我知道这次挺混蛋的,在这圈子你们也混了这么久,我是什么情况,你们也是最清楚的,这不也是没办法才。。。不过这次真的要感谢你们,事情已经发生了,说再多对不起都没有意义,有什么要求,随便提!”
魏刚的话说的里子面子是都有了,混蛋事干了,混蛋人也认了,善后工作他也愿意承担,让你想揍他都觉得没有理由,唯有提条件更合适。
“我和婉明天准备出去转转。”旺母没理他。
“好,好,没问题,一个月假期,工资照发,回来后随时欢迎你们来上班。”
“你去死吧!”旺母没来由的上了脾气,主要还是“欢迎回来上班”给刺激的,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挂了电话,旺母和颜婉商量好,上午各自回趟家,把钱该存的存了,该送给家里的送回去,下午在家里集合收拾东西,明天一早就去火车站坐车。
下午俩人正在家中收拾东西的时候,敲门声响了,打开门来,一看竟然是老魏,不得不说魏刚这人做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有原因的,为人圆滑事故,让人叹为观止。
他给旺母和颜婉送来了两个行李箱,毕竟是经常出差的人,对于旅行他比这俩个小姑娘肯定是懂得更多。除了行李箱之外,他又给了一人一个红包,2000块钱一个,说让她们在外面玩好点、吃好点、住好点,还帮忙着一起收拾行李,提出很多建议。
“伸手不打笑脸人”,原本对魏刚满肚子怒火和怨气,旺母和颜婉是再也烧不起来。
<hr/>第二十四章    归来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这是一首出自清代纳兰性德的作品,也是编者我在他乡最常念叨的一首词。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生活和期盼,思乡的盼归家,求财的望暴富,当官的盼提拔,打工的希望工资再涨一涨。可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意,盼望的往往都是得不到的东西、实现不了的愿望,每个人都在自己的圈子里挣扎,只要没做到同行第一,人性的欲望就总是难以满足的。于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人就在这样的轮回中消失在历史长河。
话说旺母和颜婉自从那晚之后,俩人背起行囊外出旅游散心,一路上,从成都到北京、天津,再一路南下经过济南、上海、武汉、长沙,最后到了广州、深圳,返回时从重庆进入成都,这一趟围着大半个中国转了一圈,沿途的风光景物、风土人情可谓是体验了遍,看到了北京的雄伟庄严,领略到了上海的繁荣时尚,看到广州深圳的欣欣向荣,体验了重庆山城繁华。在济南感受了春城之美,在武汉体验了大江滔滔,在长沙尝到了鱼米之乡的风情百味,更在祖国的山川河流之间体悟了人生的渺小和天地辽阔。
人最缺的是见世面,人最怕的是不自知,出门之前,俩人心事重重、万斤巨石压在心头,归来时,茅塞全开、昨日晦气早已烟消云散。魏刚说给一个月假期,旺母和颜婉自是没当回事,沿途慢悠悠的消遣,早就超过了假期规定。三十多天,接近四十天的旅程,教给旺母和颜婉的本领表面上几乎没有,但是处事心境、见识见闻却是有了长足的进步。
在这一路上,俩人将两万来块钱的存款,花了个一干二净,当然这中间也有很多小插曲。
她俩被扒手摸过兜,在坐火车从北京南下的路上,经过湖南湖北地界时,中间的小站特别多,在中途小站小憩的空档,她俩时不时会下车去站台叫卖的摊贩那里买一些特产的零食尝鲜,也不知道是在哪个站台上下的时候没注意,被人把外套口袋划开了,一把零用钱大概有个三五百块钱吧,进了别人的口袋,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在下一站的站台了,即使报警也来不及了,也就不了了之,好在她们的钱主要是存在存折里的,手头的并不多。
还被骗子坑过钱,车厢里来来回回兜售的,卖惨的,在那个年代随处可见,一个看似干净体面的男人,在她们边上坐了好久,突然一摸口袋说自己被偷了,而且是全部家当,一脸的焦虑和愁苦,让不久前被偷的旺姆颜婉感同身受,对这个男人的遭遇起了同情心,在一番安慰和鼓励之下,还亲手送上了三百元,给这个男子当路费。本以为做了一件好事,心里还蛮高兴,谁知第二天竟然在另一节车厢看到了这个男人的同款演出,愤恨不平的她们上前理论,谁知那男的眼尖,还没等她们靠近就一溜烟不见了踪影,气得俩女牙根直痒痒。
经过几次同类事件之后,两人的算是觉悟了,贵重钱财贴身守好,菩萨心肠也硬了起来,就连那些卖惨乞讨的,也尽量少打眼观望。
当然这些是可防的,可怕的是有好几次差点在火车站被人抢了包,幸好两人不是什么娇娇女,又有着两人为伴,绝不落单,互相照应着,不然就惨了。
九十年代的中国,这类治安事件可以说是司空见惯,问问那些年长的、外出务工过的人,就有着满满的故事和回忆。
待得回到积了厚厚一层灰尘的出租屋时,两人身上凑起来都不到两百块钱了,不过,俩人一点心疼的感觉都没有,只觉得这一趟值了。
对于旺母来说,她最深刻的印象是看到那些在大城市进出写字楼的西装革履的精英,虽然男的多,但女的也不少,这让她十分难忘,若是她的出生好一点,有一个安定的环境给她读书,她想象自己是不是也能够在那令人仰望的写字楼里有着一席之地。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读书还有什么用,但是强烈的思想提示着她,要想改变命运,就必须要读书,更何况旺母是喜欢读书的。
颜婉也说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原本以为在成都,自己已经风光无限,其实不过也就是个井底之蛙,外边的开放繁荣,那些百年学府的包容厚重,让她觉得自己不过是经历一场小小的人生挫折,她已不再在意那晚的事,不管以后做什么,她都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好。
放下行李箱,两人又重回到现实,她俩很想潇洒地对着老魏说:“辞职,不干了”,可现实还是现实,除了继续去上这份班,以她俩的能力,又能干啥呢?经历的挫折,见过了世面,她俩似乎也豁达了起来。
旅途的辛劳让她俩回到家以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铺,就倒头睡去,第二天醒来,两人去菜市场买了几个菜,做的挺丰盛,饱饱的吃了一顿,瘫进了沙发里。
“宥姐,咱不去那里上班了吧,以后肯定还会有这种。。。”颜婉眼巴巴的望着旺母,希望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我也不想。”旺母懒懒的回了一句。
“那咱们就不去!”
“不去你能干啥,你有啥手艺,还是有一膀子力气啊?”旺母盯着颜婉的眼睛,听到这个问题,颜婉瞬间就蔫了。是啊,去哪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呢,哪还有一个比这来钱更快的工作呢?
答案是肯定的:没有!
“婉儿,这次出去我有个想法,你要不要参与?!”旺母突然一巴掌拍在颜婉的屁股上,略带兴奋的说。
“啥想法,姐?”颜婉一听这口气,腾的一下坐起来,盯着这个不是亲姐胜过亲姐妹的旺母。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上海那家西餐厅吃饭的时候,隔壁有桌人在讨论投资商铺的事情,他们通过购买商铺出租,赚了租金,然后再买更多的商铺,然后越买越多,知道吧?”
“记得,我当时也听来着,不过,商铺好贵的,咱们买得起吗?”颜婉蹙眉道。
“还没试你咋知道买不起,咱俩一起买,一起赚钱不就容易了嘛!”
“好,宥姐,你说咋干就咋干,反正我跟定你了,咱俩这辈子决不分开。”
“好!”旺母很高兴,其实她知道颜婉肯定会同意她,但听她这么说出来,还是感觉不一样的:“那你要嫁人了呢?”
“哦。。啊?姐姐。。。你觉得我还有人要吗?”颜婉被旺母一问,第一反应是有点羞,转而反应过来之后,又有点垂头丧气了。
“。。。”
一不小心又触碰到这个话题,俩人不禁又是一阵唏嘘,不过还好,时隔这么久,她俩即使谈起这个问题,也不会有太多的负面情绪了。
“婉,别丧气,没看到外面的世界越来越开放嘛,咱们做的事虽然见不得人,但谁叫咱们出生不好呢,又没本事,又没文化,碰到魏总,算是咱俩的不幸,但反过来想,又何尝不是我们的幸运呢,找到这样一份工作,已经是不容易了。以后咱俩一起努力赚钱,活出个人样子出来!”旺母坚定的话语让颜婉深信不疑。
“好,宥姐,我相信你!”
“把电话递给我吧,咱俩明天就去上班!”
颜婉从身旁的茶几上抓过电话,递到旺母手中,旺母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魏刚的电话。
“喂。”
“哎呀,这是旅游回来了呀,好好好!怎么样,开心吗?”电话那头传来魏刚熟悉的声音。
“魏总,明天我和婉婉过来上班。”旺母没有心思回答魏刚的问题,直入正题。
“欢迎,欢迎,最近没有你们两个招财猫,你是不知道我的日子过得多惨,等了你们。。。”魏刚那头的声音有点兴奋,明显心情不错。
“我们要加工资!”旺母很强硬的打断了对方的话语,颜婉望着旺母那坚定的表情,心里暗暗佩服。
“啊。。哦,可以。。呃。。可以商量。”魏刚估计也没想到旺母她们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对他来说,这点小钱不算什么,他付出的顶多只是钱而已,而别人付出的是身体和精神双重代价,关键是这点工资的付出,能让他办成事,赚更多的钱,得到更大利益,魏刚这笔账算的很清楚。
“说吧,你觉得加多少合适,我尽量满足你。”
<hr/>第二十五章      三年间的风尘故事

“披星戴月去上班,赚来可怜几个钱。人生为了吃饱饭,忙碌一年又一年”
人生四季,春去秋来,花谢花开,1993年的成都春天,蓉城的花开的正艳,天府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群来来往往,奔劳的人们穿梭在成都的街头巷尾,大街上的小汽车也开始越来越多起来,自行车、三轮车更是成了这个城市里的上班族最主要的代步工具,电话号码也成功升级到了7位数,由此可见,成都这几年的发展有多快,各式各样的高楼大厦也林立而起,无论从哪一方面看,这都是一座欣欣向荣的城市。
掌控了千百个行业、领域主导权的各界精英人士坐在整洁的办公楼里,中间层面的大批群众百姓奔忙在车间码头,底层的那些踩三轮奋力奔跑在大街小巷,干苦力的顶着烈日挥汗如雨躬身在各大工地中,为了生活,人人都在努力,火车北站背着大包小包南下打工的人群也是络绎不绝。
旺母和颜婉的公司也是越来越好,魏总平日基本上已经见不到人,公司来了更多的管理层和工作人员,旺母和颜婉认识的很少,甚至有些员工压根就不知道她俩的存在,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她俩就不再去公司里面坐着了,因为她俩不受任何领导层的管辖,直接听命于老魏,每天睡到自然醒,通常醒来的时候已经中午了,平常没事的时候就在各处楼盘里面看房子、看商铺。
去年下半年,她俩换了住的地方,新房子,俩人一起买的,写的也是两个人的名字,在成都游乐园边上的一套商品房。五百来块钱一平,这是成都房价的天花板了,两人全款买了一套百来平的,加上装修,差不多花了八万多,是她俩三年积蓄的大部分,本来是想买商铺的,可商铺更贵,而且不是谁都能买得到的,在那个年代,想买好的商铺,你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否则,你都不知道去哪买。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加上租住的房子,房租一年涨几次,她俩实在是太窝火了,所以一狠心,买了下来。装修得很好,不管怎么说,旺母和颜婉现在那也是走在成都这块地界上,时代潮流最前端的人,超大的两间房和超大的客厅,本来是三房的屋子,她们改的,她俩从来就没想过要让第三个人住进来,在这里,就是她俩的地盘。
席梦思床,超大的衣柜,带有储物柜功能的大抽屉里放着各种名贵的包、表、首饰,这都是这些年,那些她们陪过的老板们送的。在这三年里,旺母和颜婉放下了自尊和羞耻,游走在那个年代的灰色边缘。她们除了陪客户喝酒、娱乐之外,必要的情况下,就是充当三陪的角色。
当然,也并不是每一个老板她们都会这样,能够让她们投怀送抱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魏总特别要求的那种超大实力的甲方老总,陪这种人物一般都是在拿大项目的关键时刻,老魏也不会像第一次那样耍心机,而是直接跟她俩商量好,反正只要干成了,报酬多则一年管够,少则半年打底;一种是对她们特别慷慨,豪掷千金的好色老板,在有钱人的圈子里混,拿钱买满足感的王老五多得很,尤其是垂涎旺姆、颜婉姿色的更是排着长长的队伍。
旺姆和颜婉就在这长长的队伍中挑。对她俩来说,有眼缘是第一先决条件,“自古美女爱英雄”,虽身处风尘之中,少女心还是同样浓烈的,那些长得太磕碜、太猥琐的油腻男,她俩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在这个圈子混得久了,拒绝他人的技巧,她俩早已练就,而那些猥琐男们也不会在意,东边不亮西边亮,大把不冲颜值冲票子的美艳女子等着扑上来,只要你舍得,就没有孤独的夜。
圈内有句话,谈感情太奢侈,一切都是在向钱看。
陪魏总要求的老总,老总可能不会给钱,但魏总会给,一次两千到五千左右,至于像第一次那种每人上万的情况,是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刚开始的时候旺母和颜婉也提过这个事情,大致的意思就是为什么会比第一次少那么多,而魏总也没掩饰,用魏总的话说:“第一次最珍贵,少女和妇女的价格不能比。”赤裸裸的话让旺母和颜婉伤心了好久,不过在这行里混,这种事她们也知道不少,确实如此。
陪那些好色老板,往往都是在酒桌上被某个老板看上了,多次邀约,慷慨解囊送重礼之后,旺母和颜婉才会见捞的差不多了,给别人一点甜头,满足他们的兽欲,以套取更多的回报。
如此一来,两人每个月的收入平均下来,都差不多有四五千来块钱一个人,在90年代,这已经是让所有工薪阶层望尘莫及的巨额高薪了。
俗话说,爱情是女人的毒药,人生难逃爱情的苦,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1991年底的时候,旺姆遇到一个姓张的年轻老板,叫张辉,32岁,开了一家专供水电气建材的批发店,是个地地道道的成都人,两人在一次酒会上认识,张辉对旺姆一见倾心,十分热情,加之长得有几分黎明的味道,帅气的面孔,给旺姆留下了不错的印象,当场就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不知是缘分还是故意,在那次酒会之后,两人在一个月内又碰到了两次,虽然不是同一个酒会,却是在同一个餐厅,就是旺姆和颜婉经常光顾的那家菌汤火锅店。
张辉十分健谈,幽默中还带着绅士的气度,而且十分主动的到她们这桌来蹭饭,聊得十分开心,饭后的单自然也是顺手就给买了。
自此以后,张辉就有事没事会在晚上给旺姆打电话,也不聊别的,家长里短的一些关心话,加上睡前的一个晚安。
第二十六章      爱情的苦

突如其来的关怀和体贴,让旺姆的心迅速融化,从相互的电话聊天中,旺姆了解到这个张总其实也是个苦出身,但由于运气好,家里拆迁后分到了房子不说还落得了一大笔钱,于是很早以前就开始倒腾建材生意,后来越做越顺,在成都这片欣欣向荣的小城里,已然是个中上的大老板。
张辉结过婚,3年前离了,据他自己的话说是当年生意上遇到困难,日子难过,老婆跟别人跑了,让他受了严重的情伤,所以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勇气再找,一直单到现在。前妻不能生育,因此一直没孩子,现在一个人过,对旺姆特别喜欢,问旺姆能不能做他女朋友。
对于这种近乎完美的单身王老五,虽然离过婚,旺姆的免疫力几乎为零,在大概又过了一个多月后,旺姆就彻底沦陷了。
为了一心一意跟着这张辉,旺姆在老魏那边的工作变得中规中矩,绝不多露出一丝肉,也坚决拒绝任何人的撩骚。基本都是颜婉冲在前面,为旺姆挡下了所有。颜婉自然是维护旺姆的,还真心为旺姆感到高兴,老魏那边也还好,旺姆主动说了这个事,老魏有迟疑的表情,但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关切她要注意对方的虚实,问要不要他帮忙摸摸张辉的底。
这时的旺姆全然沉浸在爱情的味道中,对张辉的话那是深信不疑,委婉的拒绝了老魏的帮忙,转身全情投入了张辉的怀抱。
要说这位张总一开始的表现那也是堪称完美,对旺母绝非一般的好,没得手的时候,只要旺姆联系他,明明自己忙得不可开交,听说旺母约他去哪玩,立马就放下所有工作,风尘仆仆,拍马赶来。得手之后,甜言蜜语把旺姆哄到了自己家里同居,依然各种小惊喜不断,出手虽然算不上阔绰,但基本上也是有求必应,各种大牌的衣服、首饰,只要旺母看上了,又不是贵的离谱,第二天必然会有所回应。
甜蜜的日子让旺姆仿佛看到了幸福的未来,完全把张辉当成了自己生活的全部,白天洗衣做饭把家收拾的干干净净,晚上温香软玉把张辉伺候的舒舒服服,甚至家里的一些开销,旺姆自己花钱装扮,完全就是把这当成家,当成毕生归宿了。
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是张辉曾在旺姆耳边说过,等他忙完手头的几个供货项目,就带她回老家见自己的爸妈。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起来轻轻松松,但对女人来说,杀伤力几乎无限,没有哪个女人能够抗拒,一个心爱的男人要带自己回家见父母这种事。
“姐,好羡慕你啊。”颜婉噘着嘴。
“呵呵。。。羡慕啥呀,你这么乖,一定也会遇上自己的白马王子的。”旺姆心情十分高兴的说。
1992年4月,这天两姐妹没事,旺姆和颜婉在自己家小区里散步,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沿着一直延伸到小区外游乐场的绿荫道,享受这闲暇的春暖花开的美好季节,这是旺姆和颜婉经常散步的道路,两人早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周末的游乐场游人很多,到处都是小孩的身影,坐在游乐场边的台阶上,看着嬉戏打闹的大大小小的孩子,或在爸爸妈妈的怀里,或在爷爷奶奶的牵引下,享受这无忧无虑的幸福童年,90后第一代人,真的是太幸福了。
旺姆望着场中的孩子,脑海里浮现出自己和张辉牵着俩人的孩子坐上摩天轮的场景,美妙的憧憬让旺姆脸上的笑容灿烂如花。
“诶。。哎。。。”颜婉用手肘捅了捅旺姆,旺姆都没反应。
“哎!”颜婉加大力气又捅了一下。
“啊。。。啊?怎么啦?”旺姆反应过来。
“那个。。。那个,穿花衬衫的那个是不是张辉?”
顺着颜婉的手指方向,旺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虽然隔得远,还是个侧身,但以旺姆对张辉的熟悉程度,她十分肯定,那个就是张辉,身上的那衬衫就是她早上亲手帮他穿上的。
可令她不敢相信的是,此时张辉正牵着一个女人的手,更不可思议的是,还推着一个婴儿车,而在他身旁,还有两个小孩,手里拿着棉花糖,跟在他的身边,津津有味的玩乐着。
“我艹!老子就晓得男人没得一个好东西!”颜婉大骂出声,“噌”一下站起来,拉着旺姆就要去找这个张辉算账。
自己平常受欺负了有旺姆帮她出头,这时候碰到这种事,颜婉第一个忍不了,乖乖女秒变暴走萝莉。
旺姆一时蒙了,只感觉脑子嗡嗡的,天旋地转的感觉,一时没回过神来。被颜婉用力一拉,算是重新清醒,踉踉跄跄站起身来的旺姆还没走几步就脚脖子一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没有感觉疼,只感觉浑身无力,像是被什么抽干了一般。
“走啊,起来!”颜婉大声吼道:“今天这口气我帮你出。”
颜婉是豁出去了,碰到这种渣男,打不过也得咬他几口。
旺姆沉默了十几秒,微低的脑袋彻底耷拉下来。
“算了,我们回去吧。”旺姆无力说着。
“没门!”颜婉恶狠狠的说道:“宥姐,今天不用你动手,看老子我不撕了他!”
“回去吧。”旺姆重复了一句:“有孩子。”
“有孩子”这句话像是也点醒了颜婉,让那蓄势待发的怒火中砸进了一个冰坨子,偃旗息鼓的稍稍沉静了一些。
她俩本就是善良的人,如果今天只有张辉和他老婆,她俩不会客气,可现在,还有三个孩子,且不说她俩是否会伤害到小孩,单单这种事的影响,就能让张辉的孩子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善良的老实人总是最容易受伤的,望着那幸福的一家五口,旺姆脑袋空空荡荡的,她不知道自己是该走还该留,默默地杵在原地,或许该大哭一场,但却没有一丝要流泪的感觉,风拂过发梢,一股瑟瑟发凉的冰冻感。
“混蛋!”颜婉对着张辉的方向大声呐喊了一句,周围人的眼光都望向了这边,有人嗤笑,有人淡漠,有人小声嘀咕着什么,这种情况并不少见,没有人会当回事。
第二十七章      不配拥有

张辉也听到了,也看向了这边,有那么一丝愣神的瞬间,但转眼又和旁人一般,当做什么都没有的样子,过了一会,带着妻儿从远离旺姆她们的方向走了,走得时候明显有回头偷偷看向这边,或许是做贼心虚吧,又或许是感激旺姆她俩没有当着他老婆的面大吵大闹。
看着张辉彻底没了影子,旺姆身子一软,坐到了地上,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人看着心疼。
在颜婉的搀扶下回了家,颜婉也留下来了,准备陪着她。
望着这住了一个多月的房子,这个一直把它当成家的地方,是那么熟悉,却又是那么陌生,男人的气味还在,却让她觉得恶心。在外面没哭,回到家,越想越忍不住,撕心裂肺的哭了一场,直哭的肝肠寸断,颜婉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种事她们都没经历过,只能一边递纸巾,一边把张辉来来回回骂了干净。
深夜的时候张辉回来了,开门的那一瞬间,颜婉有如疯狗般扑了过去,“噼里啪啦”一阵乱打乱挠,气喘吁吁地打完后,拽着张辉的衣领子把他拖到了沙发上。旺姆全程看着,抱着双腿蜷缩在沙发上,没有劝阻,也没有火上浇油,只是淡漠的看着。
张辉挨了揍,也不吭声,毕竟理亏嘛,让女人打了也不可能去还手,全程双手抱头护着脸,脸上没啥伤痕,但手背上条条指甲挠的血印子,扣的指甲印到处都是,被揪的乱糟糟的头发、扯的稀烂的衬衫,也没心情去顺,狼狈地坐在旺姆对面,半天没有说话。
一个神情冷漠,一个狼狈落寞,一个眼露凶光。
三人就这么僵持着,气氛尴尬到了冰点,过了老大一会,张辉似乎是定下心来了,挪动了一下屁股,闹出的动静瞬间让旺姆和颜婉的目光汇聚,搞得张辉有种挪动一下发麻的腿都是罪的感觉。
“咳咳”轻轻咳了咳嗓子,张辉说话了。
“事情是我的错,我欺骗了你。”张辉顿了顿:“谢谢你们放我一马,任打任骂,只要你们能消气,另外这点钱是我向你赔罪的补偿,以后我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从屁股兜里摸出一个信封,看厚度,有点分量,把信封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出了门。
眼睁睁望着往外走的张辉,旺姆和颜婉总感觉要说点什么,但最终嘴巴张了张,啥也没说出来。
“砰”门关上了,这事算是落幕了。
颜婉和旺姆面面相觑,该哭的哭完了,该打骂的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气也出的差不多了,还能怎样了,出了这个结局,没有任何可能。
“唉,走吧,这已经不是你家了。”颜婉恨恨的说道。
长叹一口气,旺姆似乎也在这看似短短的半天,实则漫长的时间中想通了很多事情,在这风尘中见得多了,寻死觅活的事情她们不会做。
爱情的美让女人流连忘返,而唯有吃过了爱情的苦,女人才会真正成熟,旺姆经历了这次的苦情戏,才算彻底明白了。
从此,谈情谈钱只是脸上的伪装、笑浪中的挑逗、扭捏中的拉扯,回到家,卸下防备,没有一个人会萦绕在脑海,只有身心的疲惫。
在这以后,旺母又遇到很多冲着旺姆美色而来之人,不过,都只是交易罢了。
有一个姓张的,一家建材公司的老板,40来岁,长得不高,肥肥胖胖的,家里妻儿老小皆全,老家是重庆的,妻儿老小也就都放在重庆那边,自己一个人在成都经营,每个月或者隔一个月才会回一趟重庆看望。自从旺母重返工作岗位之后不久,就认识了这位张总,到现在已经差不多三年了,张总这个老色批有事没事就缠着旺姆,说些甜言蜜语,许着海誓山盟,玩些有的没的小惊喜、小浪漫,而旺姆仅只是脸上堆笑,心中嗤笑,舍得花钱的时候才会让他得逞,否则,旺姆有一万种方法让他吃闭门羹。
还有一个姓曾的快70的老头,是成都地区地板瓷砖的总批发商,湖北人,前年下半年的时候,自从第一次尝了旺母的甜头之后,一发不可收拾。隔三差五的就要来找旺母,可偏偏这老头不是个大方人,抠门却想占便宜,旺母自然是不会惯着了,欲擒故纵,每次到了关键时刻就抽身走人,把这老头是吊足了胃口,一个月也难得吃上一回肉。去年上半年旺母新家装修的时候,家里正好要用瓷砖,在跟这个老头约的时候,旺母连续两次借口说家里装修有事抽身逃跑,最后,老头咬牙送了旺母整屋家装的瓷砖。旺母可没客气,在他那选的最好、最贵的,狠狠的敲了他一笔。后来下半年的时候,曾老头突然就回老家了,听说是身体有病,回家养病去了,想来是纵欲过度,伤了元气了。
颜婉天生丽质,一张娃娃脸极为招人喜欢,在她的石榴裙下,同样拜倒了不少追求者,自从有了旺姆的经验教训,不仅旺姆有了阴影,颜婉也产生了抗体,她们深知,这些追求者都是些有妇之夫,即使是有些丧偶或者离异的,旺母和颜婉这种身份的女人也不在他们的结婚对象考察范围之内,都是些只想上车,不愿买票的主。
对于应付这些人,旺母和颜婉刚开始唯唯诺诺,不懂得拒绝和摆脱纠缠,感觉有些吃力,甚至还幻想着有朝一日能够嫁入豪门,从此一劳永逸。可是,人在一个圈子里混得久了,看得透了,后来慢慢的就懂了,那都是痴心妄想,有钱人的眼里,那些青春年少的女人不过是他们消遣的玩物和泄欲的工具,他们打心眼里就没瞧得起她们,所谓的追求,不过是为了一时的刺激做出的类似动物求偶的行为,只要有钱,他们想要的都能得到,娶回家,不可能。
就像婉儿,曾经有个一个30多岁的接手父母生意的姓高的老板,离异多年,见到颜婉之后,天天亲爱的长亲爱的短,婉儿都陷进了甜言蜜语中,啥也不要,跟着这个高总出入各种场合,一个多月后,玩腻了,姓高的又对着旺母发动了甜蜜攻势,岂不知旺母和颜婉两人的关系可不是一般的闺蜜,俩人合伙戏耍了这姓高的一番,扬长而去。从此,俩人约定,工作生活再也不谈爱情这个话题。
爱情这个东西,旺母和颜婉作为20出头的姑娘怎能不期待,可她们现在清楚的知道,即使再美好,于她们而言,太过奢侈,拥有不起。
第二十八章   变故

“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
智者曾把人的一生比作三天,昨天、今天、明天,昨天可忆,今天可感,明天无常。人们常说人的命运是天注定的,这种唯心的论调自然是不实,对于每个人而言,昨天发生的事,那是既成的事实,不论好坏,都已经过去,我们只要学会接受,学会放开就好,无需耿耿于怀,无需嗟叹抱怨。今天的我们所能感受到的一切,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我们能够通过今天所做的一切,来改变或者决定明天的命运和方向。世事无常,明天亦无常,活好当下不留遗憾,或许就是我们能做的,也最应该做的事。
1993年秋,风和日丽,秋阳正好的一天,成都最新最大的太平洋百货商城开业了,旺母和颜婉作为成都时尚潮流前端的代表,这种高档作为当时最为高端和齐全的太平洋百货,那是必须要去逛个遍的。
太平洋百货大厦从平价的日用品,到高端的奢侈品,一应俱全,是成都人逛街打卡、购物选物的首选之地。
两人正在一家服装店看衣服的时候,转角迎面正好碰上了陪着老婆逛街的老板——魏刚,不得不说,她俩将近一个月没有见到这个统领了她们四年的老板了,在此之前,这种长时间看不见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但一般最多也就十天半个月而已,像这次这么长时间不找她们俩干活,还照常发工资的,这是第一次。她们还以为魏总是不是出远差了,一个月没给过她们一个电话,一个接待或者活动都没有,加上俩人也没去公司上班,只当是最近公司闲,没任务,她俩乐得清闲。
“欸。。。魏总!好巧啊!”颜婉眼尖,老远就打招呼。
“哦?买衣服呢,呵呵。。。介绍下,我婆娘,小郑。”魏总抬头看见她俩,也有点意外,老婆虽然在身边,倒也不慌张。
“嫂子好!”俩人热情的打招呼,看那小郑,虽然穿着打扮很有气质,一副斯斯文文,很有文化的样子,其实已经快50岁的人了,也不知道老魏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小郑”这种话的。
“你们好。。。”
“哦,这是我公司的两位员工,来了有四五年了,做办公室的。”老魏十分沉稳的介绍,他没有说“公关”,看来在公司配公关小姐这种事,并没有让她老婆知道。
“哦,辛苦你们了。”所谓的“小郑”倒也礼貌,没有故作姿态。
“不辛苦,全靠魏总赏饭吃呢。”
“贫嘴。。。哦,对了,正好有事找你俩,今晚有个联谊活动,暂时还没定地方,你俩在家等,到时我派车过去接你们。”魏刚明显不想与她们多聊的样子,接过话头,转个弯,吩咐了项工作。
“哦,好,那你俩慢慢逛,我和宥宥先回家准备了”颜婉很识趣,女人都是相当敏感的动物,聊多了,难免漏出端倪,再说了,她们和那“小郑”也没啥好聊的,还不如趁机分开。
“恩,好!”
傍晚时分,旺母和颜婉在家里沙发上聊着天,这时候差不多已经是饭点了。
“这老魏,不会是耍我们吧!”两人都有点怀疑这老魏说的话的真实性了,平常有活动,一般饭前就会早早叫她们出门,或者来车接她们去场子,今天这么晚了,还从没有过那么晚的活动呢。
正等的不耐烦时,“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旺母赶紧打开门,只见来的不是司机,竟然是魏刚本人,手里还提了两大包东西。
“哎呀,魏总,你啥时候这么好了呀,亲自上门来接我们,还带着礼物呢,呵呵。。。”
“接啥接呀,今天的活动就是来找你俩喝酒的。呐。。车上副驾驶还有几个菜,去提上来吧。”魏刚把手里的车钥匙一递,提着东西进了门。
“啊呀。。。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旺母和颜婉大感意外,平日不苟言笑的佛系老板,竟然主动到家里来找她俩喝酒,太意外了。不过也没急着问,先去下面拿了东西再说。
小小的桌子上摆满了老魏带来的打包盒,凉拌的、炒的、卤的、烧烤的,什么凉拌卤牛肉、香辣兔头、干锅鸭掌、烤羊肉,个个都是下酒的好菜。两瓶茅台早早的就摆在中间最显眼的位置。
“来,第一次和你俩单独喝酒,这一杯,我敬你们,感谢这些年你们为公司付出的一切。”老魏难得感慨,说出这番话来,让旺母和颜婉都有点不知所措起来,这可不像她们认识了四年的老魏啊。
“欸。。。老魏,你没事吧?”旺母边咽下喉咙里的酒,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呵呵。。有事!”魏刚坐直了身子,道:“吃完这顿酒,你们以后就别再叫我老板或者魏总了哈!”
“老魏,你啥意思,卸磨杀驴?太狠了吧你!”颜婉一听这是要炒她俩鱿鱼的意思啊,顿时俏脸一凝,奶凶奶凶的冲着魏刚质问。
“别急别急,哈。。慢慢聊,听我说嘛!”老魏一看这娃娃脸奶凶奶凶的,又好气又好笑,盯着旺母的眼睛道:“你们还记得那个陈总,陈小虎吗?”
“老魏,过分了吧,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这下旺母也坐不住了,厉声喝住魏刚。陈小虎,一个她俩最不愿提起的名字,还有他老爸,那个老陈总,她俩有今天,这俩父子是罪魁祸首。
“欸。。。听我说,老陈总,两个月前,翻车,死了。”魏刚无视她俩的怒火,不疾不徐的道:“陈小虎,刚给他爸送完终,被捕,进去了。”
“啊!!真的!”这消息可把旺母和颜婉给震惊的不轻,自己虽然是被人家侵犯的,按理应该报复或者报警,可她俩压根就没想过要去报复,人家树大根深,法力通天,无疑是鸡蛋碰石头,找倒霉差不多。
她俩没权没势,地位更是如同阴暗角落里的影子,没人关注,更没人在意,面对那等人物,甚至连报复的心思都升不起来,打碎了牙齿和血吞,除了在老魏那撒撒气之外,这一忍就是三四年。如今听到陈氏这般遭遇,内心直感痛快,但突如其来的好消息带给她们更多的还是意外。
“嗯。。。老陈的死是不是意外不清楚,死的太巧,估计不简单。”
“死得好,早就该死了!”颜婉恶狠狠的咒骂了一声,银牙咬的咯咯作响。
“陈小虎这两年接手他爸的生意,偷税漏税被抓,听说还有很多其他罪名,保守估计,十年八年应该是出不来了。”魏刚又抿了一口酒:“听说上面还在查,一大批人跟着遭了殃。”
老魏说到下面有一批人跟着遭了秧的时候,明显有一种眼神恍惚、沧海桑田的落寞,三人都清楚,老魏有今天,就是因为跟着这陈氏家族做生意,打开了局面。
“老魏,你不是明天也要进去了吧,哎呀,我的天啦!难怪你要开除我们。老魏。。。”颜婉一脸哭腔的看着魏刚,惨兮兮的叫着。
“诶诶诶。。。说啥呢,我是跟这老陈有过交往,可我算哪根葱啊,再说了,我规规矩矩的做工程,哪能呢。”魏刚看着颜婉幸灾乐祸那样,气得不轻,三人共事这么多年,一起开玩笑惯了,肯定不当真,转而正经的说道:“不过,现在政治环境严了,我倒是打定主意急流勇退了,公司我已经解散了,办公室里的员工我也遣散安置了,就剩你俩,从来不去办公室的,前段时间忙的不可开交,所以没找你们,今天特地来跟你们吃个散伙饭。”
第二十九章    今晚不白要

“千街转物华,万巷种桑麻。车似匹匹马,人如朵朵花。此时辞烈酒,今日满凉茶。自有逍遥法,安心便是家”
记得以前看过一个佛家故事,说的是一个老和尚带着小和尚出门,在河边,老和尚主动背了一个女子过河,小和尚晚上回去后问老和尚:“师傅,出家人不杀生、不邪淫、不偷盗、不妄语、不饮酒;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得道高僧,怎么能背一个女人过河呢?”师傅笑了笑说道:“你说的是那位女子啊,我都已经放下了,你为什么走了三十里路还一直记在心中不肯放下呢?”懂得放下,这话说着容易,做起来却没几个人能达到,源头应该就是因为人的贪念是永无止境的吧。明代的朱载堉有一首《十不足》,将人性的贪得无厌刻画的惟妙惟肖、淋漓尽致,由此可见,懂得满足和适可而止的的人是有多难得。
话说魏刚和旺母颜婉三人喝着酒、吃着菜、聊着天,今晚的老魏彻底放下了老板的姿态,没有不苟言笑的面瘫脸,没有波澜不惊的冰冷话语,跟俩女聊天,满满的意味深长,像是长辈,更像是朋友。
“老魏,你这做的好好的,干嘛不做了呀?这么大的公司,说不要就不要了?”旺母很好奇。
“哈哈。。。对别人来说,这么大公司自然是难得的香饽饽,其实,你们都只看到了表面,看我吃肉,不看我挨打啊。”老魏叹了口气:“这些年你们应该清楚,哪一个工程不是求爷爷告奶奶得来的,放在以前,大家日子都难过,多少讲点老革命精神,相互照应。现在这人心向钱,尔虞我诈的世道,一个工程,甲方那边的人卡一道,政府的人再砍一刀,轮到我们吃的太寒碜了。”
“没想到啊,高高在上的魏总也这么可怜。”颜婉故作同情。
“去,就你皮。。。”老魏抬手捏了一下颜婉的腰,痒的颜婉忙不迭躲闪:“我创业这么多年,从一个小小的十来个人的工作队,干到今天,公司上上下下四五百号人,说实话,不容易,那些跟着我混的老工友们,我自觉也没有亏欠过任何人,但你俩。。。我是真的亏欠了。。。”
老魏说道最后,话音越来越小。
“哟。。。老魏,你也知道啊,不过你能说出这句话,倒是意外哈,算你良心发现?”旺母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赶紧接口,这也是这些年各种局锻炼的基本反映。
“呵。。。良心不能当饭吃呀,唉,当年招你们的时候就是被迫无奈,圈子里,同行个个都这么干,想要混下去就必须要有,所以。。。,不过你俩是真的帮了我大忙,这些年拿下的项目,你俩功不可没。”魏刚抱拳:“话说回来哈,虽然这事咱办得混蛋了点,但这些年别的不说,待遇上我可没亏待你俩哈。”
“嘁。。。行,不恨你,当初事情没发生前,我和颜婉就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抱着侥幸,贪婪了。”对于这些事,旺母早已没有在意,今天变成这样,她和颜婉都想通了,自己的问题才是关键,假如自己有文化,假如自己不贪钱。。。只是一切都是假如,现在想什么都没用了,一切都晚了:“不过你的罪孽同样不可饶恕,想推卸责任,门都没有!而且你看,现在你又要把我们俩给甩掉,说吧,怎么补偿呢?”
“唉。。。就知道你们不会放过我!”魏刚一副无奈的样子,又一副早有预料的高人姿态,从后面摸出一个皮包:“呐,我知道你们一直在想着买商铺,说实话,你俩还真有远见!”
“有远见有啥用,买不到,也买不起!”颜婉啐到。
“嘿嘿。。。看,石人小区,一楼门脸房!”魏刚摸出一本小册子,里面还夹了几张纸。
“啊,真的!”旺母“噌”扑过来,满脸不可置信,这可是她梦寐以求了三年的东西,抓着那本小册子使劲的看了起来:“老魏,这就是你送给我们的补偿?没骗我?”
“对,就当是对你们的感谢和遣散费。”魏刚得意的说:“不过这套门脸房只付了定金,付完全款,写上你俩的名字,就是你们的了。”
魏刚在说,旺母她们也在听,更多的注意力是在那几张纸上,过了一会,终于是看完了,颜婉貌似是没怎么看懂,旺母抓着头沉思了一会。
“老魏,60平太小了点吧,三千块钱一平,十八万,你付了多少定金呀?”不得不说,旺母的书还真没白看,换做颜婉肯定问不出这么关键的问题。
“咳咳。。。这还小,你当是买来住呢,定金付了五万,送你们了。”魏刚有点噎着了,敢情这俩娘们对面积没概念还是咋的,成都的门脸房,这已经算是很大的了。
“那尾款。。。”旺母和颜婉四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魏,盯得老魏直发毛。
“诶诶诶。。。别这么看着我哈,过分了哈。。。”魏刚被俩女盯的缩进了椅子里面。
冷不丁的,俩女突然凑上,在左右脸狠狠的啄了一下,如此亲昵的举动在平时基本没有过,不过在平时陪客的场合,喝high了之后,这点就不算什么了,比这过分的还有很多。今天才开始喝,而且这点酒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能在清醒的状态下给他来这么一下,倒是让他有点意外惊喜的感觉。
“老魏,谢了,来,敬你!”旺母快速的收好一堆册子、条子,塞进公文包,十分郑重的把它放到沙发正中位置,然后端起酒杯。
“这还差不多,吓死我了!”魏刚缓缓坐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哦,对了,以后你俩打算怎么办呀?”
“跟着你干啊,你干啥,我们就干啥!”颜婉一副千年老二的样子,毫不客气的说。
“我啥都不干了,你跟着我干嘛。”魏刚无奈道:“呃。。这样,回归酒吧的钟总,我跟他有点交情,要不推荐你们去上班?”
“老魏,那地方太复杂了吧,光喝酒跳舞又不赚钱,想赚钱就。。。你这不是等于把我们卖进了妓院么!”旺母有点失望。
“也是,那再说吧,改明儿我打听打听。”魏刚也觉得不那么好,毕竟是自己手下的人越混越差,自己也没面子呀:“哎呀,喝酒!我跟你们说哈,以后可能见面的机会不多,作为过来人呢,老魏我给你们提个醒。”
一看魏刚正色不少,旺母和颜婉也收起嬉皮笑脸,认真听教。
“你俩从农村来,没文化、没技能,靠着几分姿色混到今天这个份上,说实话,不容易,但毕竟你俩走的路是一个灰色地带,法律或许难以管到你们,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所以你们那个买商铺的计划,我很支持,到了一定程度,该收手就得收手了。另外你俩也不小了,放在农村,这个年纪就该生娃了,但即使现在不生,那也不能一辈子不生吧。干着这种活,上哪去找合适的小伙子呢,所以啊,这是我要说的第一点,有机会就转行,干点正事。”魏刚用杯子敲了敲桌子,以示重点。
“第二,要学习,宥宥做的不错,经常见你看书,婉。。。算了,一看就不是读书的料。”本想着劝颜婉读书,一看颜婉那傻白甜的样子,瞬间放弃,惹得颜婉张牙舞爪的恨不得跳起来掐死他,逗的旺母“咯咯”直笑。
“我十几岁跟着父母在山里烧炭,辗转从农村来到成都,没文化,没背景,摸爬滚打在成都这个巴掌大的地方四十多年,吃了多少亏,遭了多少罪,我自己都数不清,混到今天这个份上,还能活着,已经是祖上积德了,唉。。。这次急流勇退,其实也是被迫无奈,我知道自己的能力和水平就那样子,时代在变啊,力不从心了。但是你们不一样,年轻就是资本,现在发展这么快,一切皆有可能。最后一点哈,别沾赌,别沾毒,这两个东西比“黄”可厉害多了,千万千万。”
“行,谢谢老魏,我和婉儿记住了,敬你!”
“来,喝!”
酒过三巡之后,两瓶早就见了底。不过这里不缺酒,家里日常各种残酒、啤酒多得很,拿了一瓶再来一瓶,待至夜深,桌上已乱七八糟摆了一堆瓶子了,三人都醉意熏熏了起来。
“嗯。。。老魏,那个商铺的尾款,我俩不够咋办呀?要不你。。。”
“不是吧,你们。。。”
“别啊,不白要,陪了这么多年客户,你从来不要我俩姐妹,今晚。。。”
第三十章       去香港

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原文不记得了,大致的意思是:“时光荏苒,岁月蹉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但不是每条路都能陪自己走到最后,山穷水尽之时,要告诉自己,不是路走到了尽头,而是我们该转弯了”。今天我们常会用“躺平”这个词来形容某些人,但对于大多数的人来说,奔波与劳碌如影相随直到人生终点,痛苦与寂寞也是挥之不去时有发生。没有什么岁月静好,对于那些能“躺平”的人来说,不过是有人已经为他们负重前行过罢了。
那晚,旺母和颜婉为了凑足门脸房的尾款,可算是把老魏给恶狠狠的宰了,和老魏睡这事一半是酒精作用,一半是为了尾款。自从跟着老魏混之后,旺姆和颜婉从清纯懵懂的大山女子一步一步变成今日这看破世俗、混迹红尘的模样,前前后后四年多时间,也算是阅男无数。
睡老魏或者说被老魏睡,她们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说来也奇怪,平时出去接待客人,都是老魏带着,跳舞、喝酒、K歌啥啥的,甚至是醉后开房醒酒,她俩的身子魏刚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在老魏面前,她俩干什么也从来不避讳老魏。
不过,令她俩佩服的是,这么多年,老魏还从来没有真正碰过她们,并非是她们不让,对她俩来说,靠男人吃饭的工作,别的男人能碰,魏刚更有资格,但凡魏刚有想法或者有动作,她俩都不可能拒绝,事实是老魏表现的始终像是一个正人君子,有时她俩都怀疑老魏这人是不是在这方面不行。
昨晚的事实证明,老魏还是可以的,甚至比大多数混迹风月场所的老色批还厉害。其实,老魏之所以不睡她们,纯粹是因为碍于老板的身份,为了避讳和谨慎的原因,哪有不好色的男人呢,除非这个男人是真不行。
一开始,魏刚死活不松口答应帮她俩凑尾款的事,可旺母和颜婉是谁啊,这些年别的本事没有,专门研究怎么对付男人来了,俩人轮番上阵,让得老魏欲仙欲死,五十多岁的老头了,哪禁得起俩个年富力强的小姑娘折腾呢,没两轮就开始求饶了,凑尾款的事也就水到渠成了。
第二天一早醒来,旺母和颜婉还准备给他再次强调一遍,吓得老魏一咕噜爬起来,抓起裤子骂骂咧咧的走了,把旺母和颜婉笑的不行。
不得不说,魏刚这个人还是很守信用的,虽然骂骂咧咧的走了,但当天下午就派司机给旺母和颜婉送来了钱。
十八万的总房款,老魏付了5万定金,旺母和颜婉把能凑上的钱都凑出来,大概有12万,老魏又让人送来一万,以为是够了,去交尾款的时候才发现还有税钱和手续费,差不多要1万,到处找老魏,可惜老魏公司不在了,又不知道电话号码,无奈之下,俩人忍痛把那些不常用的金银首饰、手表什么的拿到当铺当了一通,一边当东西,一边把老魏咒了个半死,总算是凑齐了。
一番折腾花了半个月,能卖的都卖了,钱也花光了,俩人站在成都游乐园的摩天轮下,望着高高的摩天楼,才发现自己是这么的渺小,这么的穷。
“姐,你说咱要是个孩子多好啊,你看他们多开心。”
“是啊。。。兜里还有钱吗?咱们也坐摩天轮吧。”
“还剩20多,两天的饭钱。”
“哦。。。走吧,下次再来。”
麻木的表情,僵硬的对白,俩人默契的就这么自娱自乐的表演着,转身直愣愣的回家了。
接下来的几天,俩人除了在家待着,就是应对以前的那些老客户的邀约了,可这点收入仅仅只能维持她俩一段时间的基本生活而已,剩下的就只有大把的时间,趁着这些时间,俩人把买下的门脸房给租了出去,因为没啥经验,租的价格并不怎么好,但总算是拿到了一笔租金,终于有点钱能存进银行了,算是一个不错的开始。
又过了一段时间,俩人实在是找不到其他的工作了,就一同去了回归酒吧,以她俩的熟识度,不用老魏介绍,她俩在这也能找上工作,陪酒女,入行的门槛很低,只要你有点姿色,能喝酒就能干,那些进来找乐子的男人,大多都是抱着不纯洁的目的来的,没钱的趁机揩揩油,有钱的就会提陪过夜的事,当然,这都是私下的活,老板不抽成。再说了陪酒女在这做,老板也不发工资,只是你陪的客人消费了多少,吧台给你记着,按照30%抽成,算是你今天晚上的收入。时间随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像旺母和颜婉在这种地方那自然是如鱼得水,以她俩的姿色,每天开场第一批被点的就是她俩,可她们也是挑客人的,对于那些点了她们但又消费不起,抠抠搜搜的男人,多半用不了多久就会借口离开。而很多有钱的男人都会提出带她们出去开房,不过,旺母和颜婉不愿意,她俩来这之前就已经商量好了,只卖酒量,不卖身子。
不过这规矩一定下,她俩的收入就大打折扣了,陪酒的同行里,她俩算是拿提成最多的,可光拿提成再怎么多一晚上也就这样,跟之前的收入完全没法比。以前每个月平均下来有三四千,现在,一千左右,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望尘莫及的高工资,对她俩来说,落差太大,这可比在老魏的公司上班辛苦多了,天天都要混到凌晨回家,颜婉也跟旺母提过,要不接私活吧,但旺母态度坚决,始终没有同意。
转眼又是半年,这天,酒吧老板钟总在后台主动找到她俩,说有个机会,推荐她们去,跟以前的工作差不多,自己的一个朋友开的场子,在香港。旺母和颜婉很奇怪,为什么这样的机会,会轮到她们呢?钟总也没多解释,只是告诉她们说:“刚子的人情,你们不认,我得认呀。”
原来如此,旺母和颜婉为此感慨了好久,这半年来,她俩不是没找过老魏,可老魏就跟消失了一样,完全没了踪影,电话号码也没有,根本找不到,还以为老魏公司解散后,曾经的旧识也都撇了个干净,跟那些无情的男人是一样一样的,没想到老魏没有忘了她俩,还跟钟总讨了人情,帮她们推荐好的去处,不得不说,把旺母和颜婉给感动到了。找钟总要到了老魏的号码,接下来就是准备去香港的事情了。
对于去香港这事,旺母和颜婉也并不是说走就走的,毕竟放下这边的一切,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哪有那么容易。一来是现在的工作对她俩来说实在是没有吸引力,完全是迫于无奈才勉强在这待下去。二来是香港这地方她俩知道,每天在酒吧里泡着,最火的歌,最时髦的妆,最火的明星,大多来自香港,让她们早就心驰神往。再说了,这是老魏给她们争取来的,她俩自然是更加没有抵抗心理,所以,俩人一拍即合,当即就跟钟总辞了职。
第三十一章     香港

“鸟欲高飞先振翅,人求上进先读书”
自命不凡的人很多,坐井观天的人也有很多,待在一个舒适圈子里每天喝喝茶、吹吹牛,这是四川人安逸生活的常态,并不是说这种生活方式不好,恰巧我们都憧憬这样悠闲自在的生活。
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人都是要追求上进的,尤其是年轻人,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对于平头老百姓而言,先苦后甜才是人生的主旋律。而恰恰巧的是,旺母和颜婉在这安逸、平淡的舒适圈即将变得麻木的时候,机会来了,让她们有机会接触到更广阔的世界和眼界。
走之前肯定是少不了要把家事安排好,旺母和颜婉分别回了趟家,见到舅舅和哥哥,旺母说要去香港,把舅舅和哥哥吓了一跳。旺母的解释是老板在香港成立了一家分公司,主要负责广州地区的房地产开发和建设业务,需要自己跟着新公司走,做好前期公关工作。
把舅舅那批工友听的是一愣一愣的,不过他们想想也对,这些年好多人都是南下广州打工,旺母的老板去那边开公司建房子也没啥毛病,毕竟以他们的见识程度,也就只能想到这了。
房子和店铺的事,旺母没有和舅舅和哥哥说,毕竟短短三年时间,就有了这么丰厚的资产,难免让舅舅和哥哥猜疑。
俩人通过电话,找到了魏刚,让她们惊讶的是,魏刚根本没在成都,他回重庆老家了,于是俩人临时决定,从重庆机场坐飞机去香港,这个姓魏的,她俩必须见见。
刚出车站就见到老魏,俩人一拥而上,大庭广众之下,一人抱着老魏的一条胳膊,“唧唧”就是两口重重的印在老魏的脸上。不知道的人自然以为这是老魏的两个心肝宝贝女儿,一个个投来羡慕的眼神。
晚上在酒店吃饭,她俩把房产和门脸委托给了魏刚代为管理,这对魏刚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自然不会拒绝。
“老魏,你去过香港吗?啥情况?”旺母满怀期待的问道,对于香港,她也好奇的很,现在要去了,心中多少有点忐忑和期望。
“呃。。。没去过,听别人说过,那边的繁荣,十个成都也比不上。”
“老魏,你啥意思呀,你都不知道什么情况就把我俩卖过去,你的心也太狠了吧!”颜婉嗔怪道。
“放心吧,你俩是我培养出来的,你们什么能耐我不知道?我觉得你们在那边肯定能混的比在成都这边好!”老魏赏了颜婉一个白眼,故作高人的答道。
“我也觉得,成都这边现在扫黄打非越来越严厉了,不安全。”旺母双手托着下巴,突然眼睛一眨:“老魏,你是不知道,上次婉儿都被抓到派出所去了,吓死我了都。”
“啊?后来呢?”
“哎呀,就是那个小黑,外号黑八砣的那个,一个耙耳朵(妻管严的意思),瞒着她老婆出来玩,没想到她老婆没抓,被派出所抓了,后来她老婆来领人,小黑那个脸。。那个惨。。。啧啧,都抓烂了!”颜婉抢着介绍。
“小黑啊,哈哈。。。那你呢?”
“她啊,被认定为小三,批评教育24小时后出来的,我领的人,后来听说小黑老婆到处找婉儿,吓得婉儿大半个月躲在家里,白天都不敢出门,哈哈。。。”
“哈哈哈。。。”老魏听得笑的合不拢嘴。
“还说我呢,你那次和那周总去他家别墅,人家老婆带着娘家人来抓,你光着屁股从人家后院跑的,哈哈。。。老魏,你知道她回来的时候身上穿的啥吗?一个。。哈哈。。。一个猪。。猪饲料袋子。。哈哈!”颜婉一边讲一边笑的差点没岔气。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聊着那些往日的糗事,什么谁谁谁那方面不行啦,什么正在做的时候被谁闯进来,吓得再也硬不来啦,等等诸如此类的。
三个人笑的前仰后合,魏刚双手揉着眼睛,眼泪都笑出来,可笑着笑着,魏刚突然就不笑了,头深深的低下去。旺母和颜婉也突然沉默,双手抻着桌子,一丝悲哀,划过双眸。
“对不起!”好一会,魏刚突然出声,满满浓浓的歉疚之情,溢于言表。
“唉。。。不用。”旺母叹了口气,强自整理了一下心情,故作轻松说道:“也算不得你的错,我俩不做,肯定还有别的女孩子来做,再说了,在这行里混的,我俩能碰到你,已经很幸运了。”
“对啊,老魏,我们没怪过你。”颜婉也跟着说。
是啊,不管是做老板的,还是打工的,成年人的世界哪有“容易”二字呢!
“我知道,我。。。就是。。。就是。。。”魏刚抬起头,手搓了搓鼻子,强装镇定,一副好像不关自己的事,无所谓的样子,其实旺母和颜婉的心里都清楚,老魏这个人,表面看着无所谓,其实是一个外表强硬,内心柔软的讲义气的汉子。
三人相视一笑:“别废话,喝!”
一夜酩酊大醉,一夜三人风流,第二天一早,穿戴整洁时尚的三人从酒店走出,老魏开车送她俩去机场,该说的话都说了,该交代的事也都交代了,旺母和颜婉带着轻松的心情走了,把身后事托付给了老魏,她俩明显是很放心的。
第一次坐飞机,很新奇,下了飞机,出了机场,的士车上的风景让俩人真真的傻了眼,城市,这才叫城市,钢筋水泥、都市丛林,三年前的旅游时走过的北京上海远不及此地,现在的千年古都成都——那也就只能叫做是古都而已,高大、时尚、前沿,沿路看到的基本都是小汽车,两侧高楼像是林荫大道两旁的大樟树一般,把马路都遮的严严实实,再看自己的穿着和路边行人想比,这在成都属于一等一引领风潮的穿搭,在这,也不过是泯然众人矣罢了。
这是一家位于弥敦道上的百乐门,也是弥敦道上少有的没换过招牌名字的百乐门,金龙新天地,前身是一家麻将馆,名字就叫大金龙麻将。
后来慢慢发展,旁边的几家店铺和楼面都被金龙麻将馆的老板,人称“金龙老爷”的欧金龙盘了下来,一开始是做包厢,后来越来越大,大厅就改成了赌场,包间改成了KTV和赌博两用的多功能套间。
后来金龙老爷年纪大了,交给了他最看重的孙子欧海手里,人称“海哥”的欧海是一位有着大魄力的读书人,大学毕业之后就伴在爷爷身边帮忙,接手后,更是集中资金将整栋楼买了下来,将原来小打小闹的大金龙麻将馆变成了弥敦道上无人不知、无人不进的金龙新天地。
两棵高大的罗马柱大门中间,两个小小的人影伫立仰望着,正是旺母和颜婉。
第三十二章   新天地

“长钗坠发双蜻蜓,碧尽山斜开画屏。虬须公子五侯客,一饮千钟如建瓴”。
这是唐代温庭钧的一首《夜宴谣》,描写的是那正是那奢华的装饰,和豪掷千金的公子哥,把这首用在这金龙新天地,那也是很贴切的。
90年代,资本主义制度下的香港生活节奏远比成都更快,人民的生活水平从物质上来讲也比内陆的要高得多,97年之前,英国人把持政权下的香港,外国人很多,国际企业也很多,加上有钱的内地老板都喜欢到这个在娱乐上几乎没有限制条件的“极乐”之地消费,整个香港呈现的是一种欣欣向荣、纷繁复杂的层级盛宴。
但倒也不像电影中说的那么乱,作为世界性的大都会,很多先进思想涌进,生活也走在时尚前端,但更多糟粕毒瘤的存在,也使得这里更加深不可测。总的来说,结构复杂、鱼目混珠,但却不失生机时尚、发展活力。
走进金龙新天地的大门,宽敞奢华的超高大厅,中央一条悬空的立柱,一条金龙盘踞而上,半空中呈翻身俯冲之势,一只金灿灿的龙头正冲门口,獠牙呲裂,龙须飞舞,栩栩如生的龙眼精光闪烁,一股威严肃杀气息扑面而来。让得进来大厅的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无法避开这种气势。
旺母和颜婉打了寒颤,心底暗自嘀咕:“香港就是香港,什么都不一样!”
在前台的带领下进了电梯,上到9楼,这是新天地的办公层,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里,她们见到了老板欧海。一个年纪不过40的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的男人,笔挺的花白衬衫,条纹领带,外加一副黑框眼镜,怎么看都和这个霸气的有着“金龙城”之称的新天地有点格格不入,她们反而觉得身旁那领口延伸出青色纹身、一脸肃杀之气的保镖更符合她们心目中老板的形象。
“欧总,您好,我俩是成都回归酒吧的钟总介绍过来的,我叫李宥。”
“我叫颜婉。”
旺母和颜婉俩人小心翼翼的介绍着,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来由的有点怯场。
“知道,知道,钟老嘛,给我来过电话的啦。。。他老人家介绍过来的人,那肯定是要给面子的啦,放心放心咯,好好做,一定不会亏待你们,啊。。。另外,不能叫欧总~,叫海哥就很好了呀。哈,老历,带她们去阿飘那里。”欧海十分随性的几句话,操着一口自以为十分标准的蹩脚的港普,将俩人打发去了一个叫阿飘的女人那里。
阿飘,重庆人,三十出头,来香港八年了,看起来和20来岁的姑娘没啥区别,尤其是那一对标直的大长腿,瞬间压小姑娘一头,腿玩年,腿玩年,说的估计就是这种腿了,白白净净没有一丝疤痕,甚至连汗毛孔都没有,嫩的几乎透明的大腿肌肤,顺着圆润修长的腿线延伸至短小的皮裤边缘,在往上一丝就是那寂静之地了,圆圆翘翘的臀靠坐在一个桌球台边上,俯下的身前大肉压在桌球台上,微微变形,惊奇的是那看似丰满的身材,腰上竟是一丝赘肉没有。边上几个闲暇汉子,目光直溜溜的盯着,也不知道是在看“球”,还是在看腿。
这是一间休息室,有台球桌、有酒柜,里面还有个休息室和换装间,旺母和颜婉看着眼前这个叫阿飘的女子,恭敬招呼到:“阿飘姐,海哥让我们来您这报到。”
“嗯,好,听说你俩也是四川嘞?”
“是嘞,是嘞!”旺母和颜婉喜出望外。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初来乍到,能够看到一个老乡,那心情真的不是一般的好。
“好,我重庆嘞,来了就不忙慌哈,以后我带你们就好,我带你们先熟悉下环境。”阿飘很是豪爽。
接下来的半天,阿飘带着她俩熟悉环境,可谓是重新刷新了她俩的眼界。
金龙新天地,整栋16层,一楼是大厅和各类配套商铺,大厅旁边的商铺都是国际知名的鞋服包包、手表首饰的品牌店,大厅下面是一个超大的停车场,门口有专门接车的马仔,会帮忙把客人的车开到地下车库停好。
二楼三楼是赌场,二楼大厅的赌场基本都是开放式的,谁都可以下注的那种,三楼是各种功能齐全的包间,里面有舒适的专业赌具,筛子、麻将、牌九什么都有。
四楼是一个餐厅,大厅是自助的中西餐厅结合,还有包间,倒是和内陆大一点的餐馆酒店没什么区别。
五楼六楼是洗浴按摩中心,五楼有一个超大的温泉水池,可以在里面泡温泉,边上还有很多的汗蒸房,搓澡间,浴池是男女共浴的,如果需要独立的或者更好的按摩服务,可以上六楼,这里都是独立包间,装修的风格十分暧昧,墙上贴着各种妖娆妩媚的裸女图,走廊尽头还有一段贴的是裸男图,把旺母和颜婉给惊了一惊,不过后来知道了,来这的富婆还不少。
六层往上就主要是客房了,当然,除了9楼的办公层,员工的宿舍在整个这栋新天地楼的后面,有一个7层公寓楼,很小,每个公寓大概只有二三十平方,一个高低床,一个衣柜,一个卫生间,其他的就没有了。
“好了,该了解的你俩也了解的差不多了,别说我没照顾你们哈,想做什么工作自己挑,不过选择哪个都得从员工做起,能不能当领班或者楼面经理,那就看你们以后的能力了。”
逛了一圈之后,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三人来到四楼的餐厅吃饭,员工餐是在后厨旁边的一个宽敞过道里面吃的,三四个菜,两荤一素一汤,自己拿盆打着吃,菜还行,就是味道清单,除了一点咸味,就是没味了。
“飘姐,你觉得我们适合做啥呢?”旺母问道。
“你俩以前干啥的?”
“我俩。。。来之前在酒吧陪酒,前面是在魏总的一个工程公司里面当公关小姐。”旺母有点不好意思。
“噢,我懂了!”阿飘是什么人呢,自然是能够懂得起的:“那这样,你俩去赌场做公关吧。前面一个月,我让两个好姐妹带带你们。”
“嗯,我们反正也不懂,听你安排吧,飘飘姐。”颜婉一直就是这种,让干啥就干啥的性子。
接下来的一个月,旺母和颜婉在两位师傅的带领下,游走在二三楼之间,赌场是24小时开放的,你的工作时间不由楼面经理决定,准确的说,楼面经理除了登记你上工下工时间之外,你来不来,什么时候来,做不做,做多少,她都不会管你,而真正决定你上班时间的,是赌客。
今天只有一个赌客点你,客人又只玩一个小时,那你今天就只工作了一个小时,当然你可以继续等,有时被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点到,连续奋战48小时,甚至更久都是有可能的,不管你撑不撑得住,反正你必须得撑着。赌徒有可能还是瘾君子,他去客房打个针回来,精神抖擞,你可就惨了。
要学的东西很多,当然一切都是为了服务好赌客了,发牌、兑换筹码、帮赌客开房、替赌客服务其他的内容,一切都在一个月的时间中,俩人进入了工作状态。
第三十三章      赚钱

“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看过香港警匪片《无间道》的人肯定对这句台词有印象,在我们的认知里,对于香港的印象多来源于影视作品,古惑仔系列、警匪系列、犯罪系列的港片,让我们对香港的印象就是乱,贪官遍地、黑白勾结、黑社会一手遮天,但其实这只是我们对香港的一种误解而已,影视作品的放大效果,只是为了吸引观众眼球。
其实在90年代初的香港,社会治安已经很不错了,至少客观上讲,在当时世界各国各地区来比,至少也是中上水平,虽然七八十年代三合会这个庞大的黑社会势力曾经猖獗一时,但随着80年代廉政公署的上台,他们也就差不多转入地下了,不过整个香港的经济氛围那是相当浓厚的,只要你不是暴力、涉毒,涉黄、涉赌在当时那个年代,似乎都不是什么大事,有钱有势的人开个场子,不会有人来捣乱的,很明显,欧海就是有钱有势的人中的佼佼者。
旺母和颜婉在金龙新天地的工作就是陪那些老板赌钱,在这里的服务都是一对一或者多对一的,老板进门她们就排班过去迎接,只要老板不说换人,那么你这个单就算是接到手了。
客人在店里的一切服务都是由你一个人负责,他玩牌的时候你在边上陪着,负责兑换筹码、端茶递水、或者客人有什么需求,你也要随时去做,到了吃饭的时间,就提醒客人吃饭,带客人去四楼餐厅,陪客人一起吃,晚上客人要休息了,就帮客人安排房间,送客人进客房,如果客人需要陪夜,那么一般在进客房之前,客人会问,多少钱,如果你同意,就谈个价钱,正常来讲,客人给的价钱都是没问题的,如果不同意,你可以给他推荐几个女的过来,在这里,愿意陪客人过夜的女孩子要多少有多少。比较含蓄的客人,在进房间钱会拿出一叠钱,眼神示意,你要同意,就把胸前的衣服扯起来一点,这些钱就会妥妥的塞进去了。
一开始的时候,旺母和颜婉都还不敢这么快接陪夜的单子,虽然对她们来说,陪男人睡觉并没有什么心理压力,可她们还是想等情况熟悉之后再说。
这天,旺母接了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从迎客进店到陪客打牌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快一个月了,她对这里的流程和内容已经了然于胸。突然客人的电话响了:“喂,有啥子事?”
这。。。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四川方言,让旺母一下就竖起了耳朵,她仔细听完了客人的谈话,从谈话内容,这应该是他的一个秘书打来的电话,谈的是一个地块招标审批的事情,看来这位矮矮胖胖的中年男人是一个高层领导啊。
“大哥,我是成都来的,您哪的呀?”见对方放下电话,旺母迎过去问道。
“哟。。。老乡啊,我也是成都的呀,我荷花池那边的。”男子挺意外,没想到接待自己的还是个老家来的姑娘。
“真的呀,哥哥,您贵姓?准备在这玩多久呀?”
“噢,叫我彪哥就行,这次休假过来玩的,一周时间,欸。。。这一周你可得好好陪陪我哈!”彪哥一脸色眯眯的看着旺母。
“哎呀,彪哥,那是必须的呀,你可得对我好点。”对于这种一看就是贪官污吏的色批男,那是最好不过的小肥羊,肯定要好好宰一宰的,关键是这种人宰起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宰的越狠越痛快。
“没问题,彪哥我不差钱。”这彪哥自然是能听懂旺母的意思,“对我好点”这话说的暧昧,像是床头话,实际不过是希望多给小费罢了。
在这种地方做“小公主”的姑娘是没有工资这一说的,老板会给你提供食宿,但并不会给工资,你的收入全部来自于客人的小费和客人消费的提成,碰到出手阔绰的老板,接待一个甚至能顶平时接待半个月的,运气不好,碰个小气的,赚不到钱不说,还得忍受那抠门人的烂脾气。所以,吃这行饭最主要的是靠眼力和运气,要知道,不是每个女孩都有机会得到这么一份工作的,不仅要漂亮、机灵,还得有人引荐。
当晚旺母就跟这彪哥睡了,旺母装可怜,说自己才19岁,被人骗了,卖到这里来的,想赚点钱早点回家,这彪哥估计是色急,也有可能是真的相信了,觉得旺母可怜,甩手就给了旺母五千的过夜费,把旺母高兴的整晚没合眼。
第二天晚上旺母把颜婉也推荐给了彪哥,凭着一口家乡话,还有那如出一辙的可怜身世,颜婉这晚也拿到了三千,虽然比旺母少,但比平常的价格,那是多的多了。
第三天晚上,旺母又给彪哥推荐了一个金发碧眼皮肤白的跟雪一样的洋妞,把彪哥着着实实的折腾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硬是没起床,中午饭都是旺母端进去吃的。
旺母亲自上阵,还没开始,彪哥就怂了,甩出两千块钱,旺母故作讶异:“啊呀,彪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呀,是我这几天安排的不周到吗?”
“不是,我今天就想好好睡个觉。”死鸭子嘴硬,看着身旁旺母那赤裸裸的曼妙身躯,彪哥有点无可奈何,眼里看着,手里摸着,心里也想着。
“哎呀,别呀,彪哥,春宵一刻值千金,你这不是把我给浪费了嘛。要不咱们喝点酒?”既然这方面不行,那就促进消费吧。
“行,喝点酒睡个好觉。”一说喝酒,倒是没拒绝。
开了一瓶香槟,再配了几个点心,两人喝了一通。
“不行了,我要死了。”瘫软在床尾的彪哥气喘吁吁的说到:“帮我把筹码都兑换了吧,明天我该回家了。别吵我,我睡觉了。。。”说完也不管旺母说些啥,自顾自的闭目睡觉。
第二天上午,旺母和颜婉一起来送彪哥出门,旺母把昨天兑换的钱给彪哥,一个黑色的皮包。彪哥经过一天休息,明显精神头好了很多,他不是第一次来,自然懂这里的规矩,这些天的小费一直没给,旺母也没问,但有钱人自然是有有钱人的骄傲的,随手从包里拿出一叠,扔给旺母:“行了,送到这里吧。回成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嗯,谢谢彪哥,彪哥慢走。”
第三十四章   往事

“忆把金罍酒。叹别来、光阴荏苒,江湖宿留。世事不堪频着眼,赢得两眉长皱”,每个人都有往事,开心的不开心的,难忘的淡忘的,有些我们不愿再记起,有些怎么忘也忘不掉,人生的路总归是坎坷的,触动我们心弦的往往与情相关,然而,对于旺母和颜婉来说,她俩除了俩姐妹间的深厚友情之外,任何与情相关的都不愿沾染,尤其是爱情。
圈子里有句俗话叫做“婊子无情,嫖客无义”,其实,作为圈子中的她们来说,并非是她们不想有,而是动情的代价太让人绝望,所以她们不敢,即使偶尔心动,也都是扼杀在了萌芽之中。对她们来说,难忘的最是那些屈辱和伤痛,在与旺母聊天的过程中,她也只是简略带过,不愿细述。
自从接待过彪哥之后,旺母和颜婉算是正式进入了赌场公关的角色,每天迎来送往,时间不由自己规定,她俩唯一希望的是今天能够碰到一个豪气的客人。
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她们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人,有不远千里专程跑到香港来过一把赌瘾的各行各业的老板,有前来香港旅游,顺道进来感受一下豪赌激情的领域精英,有贪腐的各国领导,有扛着家底过来博一生命运的红眼赌徒,还有来自各个国家的肤色奇异的外国人。
时间长了,她们也就都习惯了,来的是谁不重要,哪来的不重要,干什么的也不重要,一切都不在她们的关注点之中,重点是出手阔气与否。
在这里工作,只要够勤快,每天去排班迎客,客人在店内的消费抽成10%,加上小费,还有过夜费,一个月最少能赚到两万以上,再不济,这个月一个好客人没碰到,那也不至于低于1万的。运气好,碰到哪个老板出手大方,加上手气爆红,大方老板一高兴,一次赏个好几万,也不是不可能。
旺母就接待过一个山西的煤老板,动辄换筹码都是以百万起步的,连续玩了三天三夜,她和另外一个姑娘陪着他熬了三天三夜,也不得不说这有钱人是真的有财运,“钱找人”一般,三天赢了七八百万,临走时给了两人一人一个金色筹码,把两人都给吓傻了。要知道,一枚金色筹码可是能够换五万块钱的呀。再加上这几天这位爷那阔绰的消费标准,两人三天一人赚了六七万。妥妥地创造了整个场子的年度记录。
旺母有这好运气,颜婉自然也是有的。婉儿曾经单独接待过一个外地来的高官,这个高官白天外出办事,晚上回来赌博到一两点睡觉,就好像上班族一样规律,整整一个半月。说来也怪,一般说来男人出来玩,大多一周以上就会换女人服务,长情的也不会超过半个月就没新鲜感了,可这位可着劲就只让颜婉一个人服务,而且把她包了下来,就连颜婉“大姨妈”来了,也没说要换人。搞得颜婉有一种嫁人了感觉,以至于这男人走后,颜婉郁闷了好久,就感觉像是被离婚了一般。在这一个半月,颜婉自然是没少赚,要是给的少,颜婉是不可能让人家包这么久,整整将近十万,一个半月,羡煞了所有人。
高兴的事有,伤心的事自然更多,服务行业就是这样,做得好是应该的,做得不好那就是错。
有一次,旺母不小心将水撒到了一个客人的衣服上,刚好客人那天输了不少,放在平常,一般男人是不会计较的,更何况只是沾到了很少的一点水而已。谁知那个男的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得旺母整个左脸都肿了好高,接着破口大骂,骂她臭婊子,骂她晦气,楼面经理赶来的时候,旺母以为楼面经理会向着自己说话,可惜,经理连什么事情,什么原因都没问,直接让她给客人道歉,并毫不犹豫的将她换下来,让另一个姑娘顶替她的单子。为这事,旺母哭了好几天,可后来时间长了,她才发现,楼面经理这是在帮她,在这栋囚笼般的大楼里,她们虽然赚的远比牢笼之外的人多,但在这,她们就是地位最低的服务员,与客人争权益,无疑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想求财,除了忍受,没有任何人会为你多说一句开解话。
颜婉接待过一个外地来此旅游的客人,斯斯文文,唯唯诺诺的样子,除了钱多,还真说不上这个男人有什么好的,甚至都想不通,这么老实的男人,哪里来的赚的这么多钱。晚上睡觉的时候,正睡得挺香,房门被一群人砸开,一群人冲了进来,二话不说就对着两人一顿打。
原来是这个男人的原配老婆带着一群人来捉奸,虽然主要打的是那个男人,可颜婉那脸上腿上还是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完了,楼面经理除了安排人在医院帮颜婉结了住院费,给了一点营养费之外,并没有多说什么,等于这顿打,白挨了不说,还成了圈子里好长一段时间谈资、笑话。
其实旺母和颜婉挨打的次数并不多,但是挨骂却是常有的事,有些客人只要不高兴了就把气撒在她们身上,能在这里豪赌的,那都是各个领域的人上人,脾气都有,骄傲的很。虽然也还是有那么些绅士,但终归是少数。
输赢本是常有的事,但那些男人就觉得是她们的不对,张口闭口就是一些骂人的肮脏话。所以这行也就像做小偷一样,“只见贼吃肉,不见贼挨打”,身在其中才能体验到个中酸楚。身体上的痛是短暂的,可有些奇葩的羞耻事,却是让她俩怎么也消化不了,相比肉体所受的苦,那简直就是无地自容的耻辱。
第三十五章     回家

“龙昂首,英旗撤。存两制,棋超绝。让山河更美,国强民悦。澳岛归来时亦迫。待此时,把酒祭轩辕,觞英烈”,1997年香港回归,这是中国的大事,也是香港的大事,作为在金龙新天地工作,很少外出的旺母,她回忆香港回归那段岁月的前后,给她的印象是,回归之前,每个月店里都会有很多英国人出入她们的会所,在这里大肆消费,欧海每次都会赠送大量的筹码,每个季度结算的时候,欧海也会带着巨额现金去给政府官员送钱,当然这是旺母后来听说的,具体送钱的事,她从来没见过,回归后,在前面一年多的日子里,会所基本没有什么大变化,大厅的业务几乎不可见,大厅改造成了夜总会的形式,类似于酒吧,但是有很精彩的歌舞表演,与一般的酒吧又有了很大区别。前来赌博的客人基本都是熟客,再后来业务量越来越少,旺母她们的日子也难过起来。
旺母和颜婉在金龙新天地的工作是最勤奋的,她俩这些年几乎没有出去玩过,除了在周边逛逛街,买买衣服、吃吃东西,从来不远走,她俩的目的就是赚钱、赚钱、赚钱,靠色相和肉体赚钱的日子,她俩打心底里厌恶,可这就是她俩的命,她俩知道,要想从这行跳出去,她俩别无选择,只有存够了足够的本钱,达到老魏说的那种境界,才能真正解脱。
屈辱的日子里,她俩相濡以沫,泪水与心酸往肚子里咽,因为她们还要用笑脸去迎接客人,转眼到了2000年,旺母和颜婉在这金龙新天地已经度过了整整六个年头,香港自从回归以后,她们这行的限制越来越多,已经不适合再继续下去,千禧年刚过不久,正值春暖花开的大好时节,旺母和颜婉经过一番商量,一致决定回家,太长时间没有见到久违的亲人了,虽然每周她们都会给家人电话,知道家人一切都好,这是她们最大的慰藉了。
5月11号,旺母记得最清楚的日子,她和颜婉踏上飞往成都的飞机,回家了。
近乡情更怯,当的士在成都街头巷尾穿过的时候,旺母和颜婉忍不住抱头痛哭,对于她们来说,今年,她们已经快30岁了,曾经那个懵懂的,一身乡土气息的姑娘,早已不见踪影,有的是现在两个成熟而又饱经世间沧桑、尝尽苦辣酸甜的大龄单身女人。
第一站去了颜婉家,颜婉的父母那个小店子已经不在了,换而有之的一间有着百来平方的超市,这个门面是颜婉买下来的,连同二楼一起,为了方便父母做生意,一楼开店,二楼居家,见到远归的女儿,颜婉的母亲把俩女抱进怀里,泪流不止,俨然把旺母也当成了亲女儿一样,颜婉的父亲在边上看着,不停的说:“好,好,好。。。”,一双粗糙的大手搓来搓去,不停抹眼泪。一进屋,一大桌满满当当的川味家常菜早已摆好,一家人围着桌子,碗里堆满了父母夹过来的各种好吃的,堆不下了还在劝多吃点,搞的旺母颜婉又是忍不住的红了眼圈。
亲人就是这样,不管隔多远,不管分别多久,心永远在牵挂,情终归最浓烈。
第二站去了工地,舅舅和哥哥还是老样子,对于他们这种卖力气的人来说,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唯一的变化可能就是更沧桑了些,昔日的那些工友也不见了,这些年成都发展特别快,各个工地都能干活赚钱,在一起搭班子的,那都是一阵子,哪个工地需要就往哪个工地跑,跑到哪都是农民工。亲人相见的场景那自是不用多说,大同小异。哥哥已经结婚生子,旺母虽然平时电话中多有闲聊,但真正见面那还是第一次。其实这些年,旺母没有少给哥哥寄钱,哥哥自己也很努力,妹妹借了点,在成都也算是有个不错的房子了,家里也按时打生活费回家的。
第三站她们去见了魏刚,回来前给老魏打了电话,老魏早早的就从重庆赶过来了,约好在染坊街见面。
“老魏!”远远的看见魏刚站在一家羊肉馆的门口,旺母和颜婉挥舞着手向老魏跑过去。
“哎呀,不得了啊,不得了啊,十年前的成都乡巴佬,今日的站在成都时尚潮流的最顶端了!”看着两个光鲜亮丽,青春时尚的美女向自己跑过来,老魏不禁赞叹道。
“哎哎哎。。。都多大了,还亲,还抱,我都是老头子了!”
“是嘛?老魏,这些年不见,你可以啊,一点不见老,养生有道啊!”旺母打趣道。
“就是就是,老魏,你说你现在住个别墅里,好日子过着,一点都不想我们。”颜婉自然没有放过老魏的道理。
“哪有,你说你们要回来了,这不,我昨天就过来了,等了你们整整一天!”老魏有点怨气。
“行了行了,原谅你了,今天吃羊肉是吧,刚好饿了,正好宰你一顿。”毫不在意老魏那鄙夷的眼神,一边一个架着老魏就进了馆子。
一边涮着大片羊肉,一边喝着酒,三个人早已是忘年之交,更是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聊过往,聊这些年的经历,聊成都这些年的变化,开心欢快的情绪在集聚,熟悉的感觉依然还在。
“对了,下面说点正事哈,你们让我办的事呢,我得给你们交代一下,这些年成都的房价是飞涨,以前一千多一平能买到的门面,现在一千多只能买房子了。”老魏吃饱喝足,转了话题:“你俩以前的那个门面拆了,房子也拆了,不过我帮你们争取到了更好的房子和门面,位置还在原来的地方,这是房产证,你俩的名字。还有去年你们托我买门面的事,虽然电话里面已经跟你们说了,这里再重新说一下,你们打过来的钱,加上这些年收的房租,我帮你们分散投资在四处门面,春熙路、荷花池、中山街,最后一个就是这,这家羊肉铺子就是你们的门面。呐。。。一人四个房产本,这个是每个铺面的租约,以前都是我收,你们回来了就交给你们了哈。现在呢,以你们的身价,资产都是百万级别的富婆了,不过,这段时间还要委屈两位富婆住宾馆,你们的房子租期还未到,还得等等。哈哈。。。”
“老魏。。。”旺母有点感动,这些年老魏帮忙打理,从来没有提过报酬,反而一切尽心尽力,以他的眼光和能力,这些资产那肯定都是一顶一的好投资。
“老魏,呜呜。。。你真是太好了,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你的。”说着动情的话,颜婉一手搭在老魏肩上,一手摸进了老魏的大腿根。
“我艹。。。”老魏不安的眼神瞟向周围熙熙攘攘的食客。
第三十六章   家

“离别家乡岁月多,近来人事半消磨。唯有门前镜湖水,春风不改旧时波”,古人出门游历商贾,今人出门求学谋生,从90年代,中国的打工潮兴起之后,在中国的农村,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就很少有留守家中的了,求学的有个寒暑假,打工的就只有过年过节能回,偏远一点的地方,像是九十年代、零零年代初期,交通不便利的时候,就只有过年的时候能够不辞辛苦的赶回来一趟。辛辛苦苦在外拼搏,不过都是为了那一日三餐和心中所望的幸福生活,“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没有人不想在家中躺平,陪着父母亲人,可绝大部分人的现实是不允许的,自然也就没有所谓的躺平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旺母让舅舅和哥哥请了假,在成都各大百货市场扫荡了一圈,大包小包拎了个满满当当,还是原来的那条路,一路上记忆中的山山水水真真切切的在眼前,伴着风驰电掣的大巴,旺母美美的靠着哥哥的肩膀做了一个好梦。色达县城转车,已经有大巴能够经过村庄附近,大概经过4个小时的路程,旺母就看到了那十年前的熟悉村庄,她一直想着,外面的世界变化这么大,自己的家乡现在应该更好了吧,可现实是,色达县城确实是变了很多,多了很多房子和街道,而她看到老家村庄,依然还是十年前的那个样子,如果说有变化,不过是很多低矮的木草棚换成了石头房而已,并没有多大的区别。
沿着曾经走出村庄的小路,旺母的心跳越来越快,分别十年之久的阿爸阿妈,他们还好吗?他们是否变老?他们还是那么操劳吗?
下过山坳,村口一颗大电线杆旁,站着两个萧索的身影,虽然隔得老远,旺母一眼就认定那是阿爸阿妈,那翘首以盼的阿爸阿妈。
“阿爸。。。!阿妈。。。!”再也忍不住的泪水夺眶而出,任由它在脸上滚落,旺母往前飞奔而下。
“旺母。。。哎呀,哎呀,旺母回来啦!”扯着丈夫的衣袖,阿妈激动的直哆嗦,一汪浊泪盈满皱纹密布的双眼,扯开步子迎向朝思暮想的女儿。
“欸,是。。。回来了,回来了。”半搀着激动的老婆,阿爸的手不自觉的抖动。
一头扎进阿妈的怀抱,旺母放声大哭,魂牵梦萦的母亲怀抱,温暖如初,当母亲那粗糙的双手拍着旺母的背,拂过她的头发,多年的心酸苦楚、憋屈耻辱再也压制不住,旺母不用再伪装,无需在隐藏,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是痛诉,是释放,是对阿爸阿妈的思念,是对阿爸阿妈的歉疚。
“崽啊。。。乖崽,别哭,别哭,你哭阿妈心里痛啊。。。”阿妈也止不住的哭,女儿的哭声让她直感痛入心扉,抱着旺母的手搂的更紧,轻轻的拍着后背,就像小时候安慰摔倒的小旺母,慈祥温情。
“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啊。。。想死阿爸了。”阿爸站在一旁,看着相拥而泣,哭的撕心裂肺的母女,手足无措的搓着手。
一听阿爸那直勾勾的真情告白,旺母哭的更伤心了。
“大姐,姐夫!”“阿爸阿妈!”
舅舅和哥哥从后面提着大包小包赶上来,对于这情形倒是不觉得意外,他俩每年过年都回老家,这次过完年出去,也不过几个月时间,自然不可能像旺母这般。阿爸正不知怎么办,看着舅舅和哥哥来了,正好上前打招呼,接下大包的行李。
哭了好一会,旺母终于将多年情绪发泄了个痛快,阿妈捧着旺母的脸,粗糙的大手细心的帮旺母擦着泪水。
“阿妈,你老了好多。嘤嘤嘤。。。”旺母也用手指替阿妈擦泪,看着阿妈那满脸皱纹,远比十年前苍老得多的脸,旺母忍不住又想哭。
“傻孩子,阿妈都快60了,能不老吗,又不是妖精。”阿妈笑着说道。
旺母破涕而笑,在阿爸阿妈的面前,她才真的能像个孩子一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一行人往家走,也许是刚刚哭的太尽兴,旺母的哭劲还没过去,止不住的抽噎着,惹得大伙哄堂大笑。
刚才的动静有点大,村子院落里,好多人都出来看情况,不一会的功夫,老人小孩好几十个。
“阿旺他叔,云丹婶。。。”十年未见,昔日的叔婶都变了些模样,但旺母一眼就能认出来,这些可都是老乡亲,小时候,和小伙伴们调皮捣蛋,回家怕挨打的时候,几乎每一家都去蹭过饭,虽然回家后免不了还是会挨打。
“噢!原来是旺母小娃娃呀!”
“哎呀,旺母啊,太漂亮了。”
“旺母!真是啊!”
“太久没回来了,都城里人了。。。”
旺母的变化无疑是最大的,虽然这次回来,她尽量穿的正常些,牛仔裤配皮风衣,也没怎么化妆,更没展示任何性感,可那气质终归是变化太大,乡亲们都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周围还有一圈小孩子,可惜一个都不认识,仔细看了下几个十几岁大的小孩,按理自己外出之时就见过的,不过小孩的变化太大,任旺母怎么回忆,都没啥印象,这时后面来了一个年纪相仿的妇女,旺母顿时开心起来:“米玛!”
“旺母啊,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正是小时玩伴,米玛,肚子高高隆起,看样子是个孕妇。
“哇。。。怀孕了呀,真好!”旺母打心眼里羡慕。
“嗯,这不做不了事,在家闲着呢嘛,旺母你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城里人就是不一样,好羡慕呀。”
“哪有,我才羡慕你呢。哦,对了,我们小时候那些朋友们呢?”旺母不想聊这个话题,她很好奇为什么没看见其它同龄的朋友。
“哦,他们好多也跟你一样,这几年都去外面打工去了,村里还有那么三五个,去山里采药了,傍晚才回来。”
也是,年轻人留在村里种地放牧,是赚不到多少钱的,还不如去外面打工。这些年镇里有一家药材商,长期收购一些大山里的药材,便也有些年轻人为了照顾家里,就留了下来。
“都哪些人在家呢?”旺母好奇问道。
“边巴、旦增、桑珠,桑杰,还有嘎玛两兄妹。”米玛很开心的介绍。
“桑杰。。!”
第三十七章    旧情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闭疏窗,沉思往事立残阳。被酒莫惊春睡重,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有一句话叫做失去了的东西才更显珍贵,当我们拥有或者根本不缺的时候,不会觉得这个东西有多么稀罕,或者有多么好,有一天,当这个东西不在了,再也得不到了,就会觉得它是那么的难得和珍贵。用网络上的话来说就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
旺母回到家乡,父母的宠溺,乡亲的热情,儿时伙伴们之间的熟络,让她的那颗漂泊多年的心像是停泊在港湾的游船,找到了归宿。这里依然很穷,虽说相比十年前,有了一些变化,但还是穷,家里有在外务工的人,日子可能相对好那么一点,温饱不愁,而那些没有年轻人在外务工的,贫瘠的土地上抠不出几两银子,食不果腹、衣不遮体的情况到处都是。
旺母家的房子有翻修过,相对于村里其他人的房子,她家算是很好的了,也不过是多了两间低矮的石头房,面积大了那么一些些,这边不通车,虽然马路就在不远处,进村依然要翻过一道窄小的山路,不过,对于旺母来说,房子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乎的人都在,而且都还很健康。
旺母把带回来的各种礼物与大家分享,各种各样的糖果零食,来了的小朋友都有份,小孩子们围着旺母,很快就把她当成了自己人,旺母也是真的喜欢小孩子,不过她也有点心酸,山里的温度依然很低,可这些小孩子的衣服穿的都不是那么保暖,破破烂烂、脏兮兮老旧棉袄,脸上挂着鼻涕,脚上穿的鞋都是有着各种补丁,甚至好大一个的洞,有的连底都掉了。这与在城市里的那些孩子的差距太大了。让她不禁想起自己小时候,差不多也是这个样子,老家真的太穷了。
傍晚,来家里看旺母的乡亲们差不多都已散去,父母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旺母归来,平常舍不得吃的一些好菜,阿爸阿妈全都搬了出来,就连正是下蛋的好时节的老母鸡也遭了殃。一家人聊着家常,旺母讲着自己这些年在外面的经历,当然,她说的只是在建筑公司的工作,更多的是讲外面这些年的变化之大,外面世界的繁华与精致,还说要带阿爸阿妈出去旅游,把阿爸阿妈说的一愣一愣的,从来没走出过大山的人,自然无法想象外面的世界是怎样一番光景。
“阿妈,咱们村子里这些年怎么还说这么穷啊?”旺母问道。
“已经好很多了,以前不是连白米饭都吃不上呢嘛。”阿妈答道。在她的眼里,能吃上饱饭,已经是最大的变化了。
“这就叫好啊”旺母不屑。
“娃娃,大山不比城里啊,我们家能吃上饭已经不错了,村里还有好多吃饭都成问题的呢,大山里穷啊,山里种不出粮食,也没有啥能换钱的营生,这些年,能出去打工的都出去了,剩下的你也看到了,除了老人小孩,没几个劳动力。”阿爸叹息道,他的见识比阿妈多点,但也只能无奈,现实就这么个情况。
“唉”旺母也知道,地广人稀的大山,要发展,难:“对了,阿爸,咱们村长那学堂还在吗?”
“没了,老村长老了,他儿子不愿意接班,早几年前出去打工,学堂也就没办了,镇里有个小学和中学”阿爸顿了一顿:“太远了,20多公里山路,初中生倒是可以寄宿,小学生就麻烦了,村里前些年也组织大家共用一台三轮车,每天接送孩子,可咱这得上了大马路才能开呢,一遇到恶劣天气,或者司机有事,就上不了,所以咱们这的孩子上学,那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
“那这马路咋还没修过来呢,沿途有些地方不是挖了吗?”
“咱们呐,这是大山,前些年修大马路,虽然经过咱们村,但离咱们这还有好几公里路程,说要修一条马路连到大马路上去,可是这么大的工程,搁置好多年了,没动,村里自己组织人把一些特别窄的地方扩宽了些,不过是方便有自行车、摩托车的乡亲进出罢了。”
说到这,旺母基本上明白了,说到底还是穷,村里四轮车都没一辆,政府给你修路自然也就没那么大的必要了,再说,在这大山中,要花钱的地方多了去了,对上面来说,这里花钱不值当。
正聊间,外面来了脚步声,人还不少,探头一望,旺母顿时开心起来,儿时的小伙伴们采药回来看她来了。
“边巴、旦增、桑珠,桑杰,嘎玛。。。。你们,太想念你们了,哈哈。。”旺母开心坏了。
“旺母”“旺母。。。”大家伙也连忙打招呼,和旺母关系最好的桑杰反而有点怯懦,跟在人群最后面,弱弱的打着招呼。
“太好了,快进屋坐,吃饭了没?”招呼着大家伙进屋,旺母眼神有意的瞟向桑杰,这个曾经差点成了她老公的人,昔日村子里的彪悍汉子,今日看来确实有些颓废,而且那左腿貌似还有点不一样。
几人左一句又一句的扯着,说着小时候的一些趣事,不时地大笑出声。桑杰也陪着笑,却不怎么主动说话,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看眼前的茶杯,偶尔抬头,眼睛总像是偷偷的看旺母一般,飘闪而过。
“桑杰哥,你咋啦,以前你不是最咋呼的吗?”旺母早就观察到了,聊了这么久,除了聊小时候,就是聊她的经历,旺母能感觉到,桑杰肯定有什么故事,她想知道。
“啊!哦,没事。。。”桑杰猛然听到旺母问询,一时心慌,不知所措起来。
“唉。。。我来说吧。”大家都知道她俩以前的事,嘎玛见桑杰这模样,主动请缨:“你出去后三年,桑杰一直想着你呢,每年过年都盼你回来,村里说了好多大姑娘,桑杰都没同意,后来说要去找你,就去了成都,在工地上干活,打听到你哥哥他们,谁知你去了广东,所以桑杰就一直在成都各个工地上干活,说要等到你呢。”
“是,桑杰找过我,那时你刚去广东没多久。”多杰在一旁搭腔。
原来,桑杰为了旺母去成都打工找她,没想到人没找到,在工地一次事故中,被脚手架上掉下来的钢管扎伤了小腿,虽然治好了,但走路有点一高一低,工地上的活也不好找了,回到村里,桑杰颓丧了好久,经人介绍,讨了个邻村的姑娘,生了一个小孩,谁成想,老婆在两年多前,在回娘家的途中滚下山崖,磕破了脑袋,在县里抢救,但路途遥远,送医太迟,连连抢救三天,还是没挺过去,走了。留下一个三岁多的小孩,这两年桑杰是又当爸又当妈,白天去山里采药赚钱,孩子就托付在邻居家,大家帮着照看,两年多时间,桑杰明显沧桑了许多。
等到大家说完,桑杰早已是满脸泪水,那本该雄壮挺拔的身躯,此刻却像是一个佝偻的老人。
“桑杰哥。。。”旺母的眼泪早已滚落多时。
第三十八章   痛诉

“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这首陆游的《钗头凤》,描写的是陆游与表妹的一段凄美悲催的爱情故事,梦中人改嫁他处,异地相逢,卿为人妇,君为人夫,命运捉弄,天妒良缘。正像是如今的旺母和桑杰,俩人内心都有着思念和爱意,随着见面之后的日常相处,愈加浓烈,相互之间的融合仅仅只是隔了一张薄膜,但俩人各有各的小心思,一个自惭,觉得配不上,一个自绯,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
旺母在香港的时候,因为政府在扫黄这一块,管的不严,所以直到她回家之前,都没有说被抓的事件出现,可在内陆就不一样了,成都的扫黄行动一直很紧张,她曾经工作过的那条街,好多昔日的姐妹都被抓了进去,虽然只是罚了点钱,坐了一段时间就出来了,终归是留下了案底,败坏了名声。到目前,知道她真正工作内容的也就老魏和颜婉。
这次回家,本来想着玩一段时间就出去,舅舅和哥哥等了她几天,实在熬不住了,提前回了成都,旺母每天陪着父母,帮忙做点农活,跟着桑杰他们上山采药,重活累活大家都照顾着她,她感受到了什么叫被照顾和被保护,她眷恋这个地方,即使这个地方穷的连一件她看得上的衣服都没有,她还是喜欢。
桑杰还是像小时候一样,什么事都让着她,上山采药,稍微有点危险的地方,他都会站在旺母的身后默默守护,精神状态明显比之前好了很多,可他总是怕和旺母对视,在他的眼里,旺母现在就是梧桐树上的凤凰,雍容华贵,不可亵渎,是他高攀不起的,他不敢奢望,能够在她身边多待一会,他就很开心满足了。
旺母心里清楚,桑杰是爱她的,小时候不明显的懵懂的喜欢,经过十年沧桑磨砺,这份情感就好像窖藏起来的女儿红,愈发的浓烈芬芳,她对桑杰也是有感情的,最近这段时间桑杰对她的保护,像极了小时候,让她儿时的回忆全部涌进脑海,尤其是知道桑杰为了找她去成都,更是狠狠的撩动了她的心弦。以及桑杰不幸的后来,旺母那已经柔软的心,也渴望能够抚慰桑杰那受创的身心。好几次冲动的要说出口,一想到自己这残花败柳之身,各种心酸苦楚在心内翻涌。
这天,两人约好一起去山下放羊,赶着浩浩荡荡的百十来头羊,翻过一座低矮的小山坡,来到面前一片广袤的山区草场,正是水草丰美的季节,满山遍野的绿地毯上,各种颜色的小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摆,羊群在头羊的带领下,向着草原深处扩散开去,欢快觅食嬉戏。
放羊是一件难不难看季节的活,水草枯萎的秋冬季节,羊肚子饿,草场上能吃的又少,会走的很散很远,那你就得跟着羊群跑,还得时刻注意别走散了。这个季节,到处都是吃的,羊也就没那么容易走远了,往往在一个草场能待上一天都不会散,只需搭只眼看着点,看见走散的老羊或小羊羔,把它们吆喝回来就行了。
桑杰带了一块皮子,铺在厚厚的草坪上让旺母坐着,自己则一屁股坐地上,顺势就躺了下去,双手枕着头,享受这一刻的阳光,还有旺母就坐在他身边的那一份满足感。
旺母看着身边这个大山汉子,穿着老百姓最常见的藏族服装,膝盖、手肘,那些经常磨蹭的地方都有些破烂的感觉,能看出浆洗过的感觉,但并没有洗的很干净,衣领袖口的污渍很明显,到处都有褶皱的痕迹,看来,家里没个女主人,这个男人的日子并不好过。
“桑杰哥,嫂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旺母也不知道为什么要问,不过她就是想问,也就问了。
桑杰微闭的双眼抖动了一下,表情里透出一丝痛苦神色,他没有急着回答,他很意外,旺母会问他这样的问题。
“善良、勤劳、温顺”桑杰的嘴唇看似好像根本没动一样,轻轻的吐出这几个词,他缓缓睁开眼,偏过头看着旺母,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年,当我得知你去了广东,我就想你肯定会回来,所以我在你哥他们工地附近的一个工地做事,后来意外发生,腿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虽然我个人觉得行动没什么影响,但没有一个工地愿意要我,没办法我就回了家,家里人给我介绍女人,因为这条腿,我自知配不上你,所以就答应了,往后的日子,虽然艰苦,你嫂子却是个任劳任怨的好女人,她每天带孩子做家务,我上山采药放牲畜。直到。。。”
说到妻子去世那段,桑杰哽咽不止,再也说不下去了。
“嫂子人真好,她一定通往极乐世界去了,桑杰哥,别哭,咱们这太苦了,嫂子是去过开心日子了。”旺母不知道如何安慰人,只能用老一辈常用的安慰人的那一套迷信来劝桑杰。
“嗯嗯。。。是啊,跟着我太苦了。”桑杰抽咽了两下,没有继续悲伤。
“桑杰哥,我想跟你说说我的故事,你愿意听吗?”旺母突然很想把自己的事说出来,她憋在心里太久了,没有任何人能理解她,劝慰她,她装得好难受,即使她知道,自己的那些事说出去,可能后果不堪设想,但现在她冲动的就是想说,尤其想看看这个男人的反应。
“你说吧,我听着呢。”
旺母蜷缩起双腿,双手紧紧抱住,她不知该从何开口,银牙紧咬着下唇,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既然打开了话匣子,那就肯定是要说出来的。
旺母从自己第一次进成都的时候说起,将如何进的工程公司,如何赚得第一笔钱,第一次被人羞辱,后来又是怎么变迁的工作经历和这些年的酸楚苦难,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故事伴着泪水缓缓流淌,旺母仿佛就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一般,她没敢看桑杰的眼睛,她只想把整个事情说完整,她知道这次不说,以后她肯定不会再有这个勇气开口。
每每说到激动的时候,旺母就把头埋进膝盖之间,痛快的哭一场,再接着诉说。桑杰没有出声,他不知何时已坐直了身体,双掌撑在草地上,十个手指深深的扣进了泥土之中,稍一用力就能把掌下的整个草地拔起。
当太阳高高升起,旺母终于讲完了,脑袋趴在膝盖之上,痛快的哭了起来,一只手掌轻轻的抚在旺母的背上:“旺母,是我的错,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你,我以为我能保护你的,是我没用。。没用!”
旺母的心化了,预料中的鄙视、痛斥、冷漠都没有出现,意料之外的关怀、自我责备、心疼让旺母的心彻底化成了一汪清泉。
“桑杰哥!”旺母扑进了桑杰的怀抱。
第三十九章    不走了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古人心怀大志者,忧国忧民,时不我待的精神情怀跃然纸上。旺母回到村中,看到了村中景象,心中空落落了,她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大志,也没有兼济天下的情怀,但生她养她的家乡,她见不得乡亲们受穷受苦,尤其是那些因为山路崎岖无法读书的孩子。在外这么多年,见过了世面,尝尽了心酸,她知道要改变命运,对穷苦人来说,知识是最正规最重要的途径。而不是像她这样,出卖了自己,走在一条灰暗的道路上,内心受尽煎熬。
桑杰旺母之间的窗户纸捅破了,旺母毫不在意桑杰的跛腿和他那贫困的家庭,桑杰对她的满怀申请的爱和无微不至的关怀正是她最缺乏和需要的,桑杰更没有在意旺母出卖肉体的贞洁,他反而觉得这是自己的无能,才让旺母在险恶的社会现实中经历了这般折磨和痛苦,自己一个残废,又贫困潦倒,旺母能接受他,就是他最大的荣幸和恩赐。
旺母早已不是保守的深闺女子,桑杰一个丧偶的单身汉也没有那么多顾忌,事情很快传开了,大家都说桑杰命好,取到了旺母这样漂亮又有能力的老婆,甚至有些未婚的青年男子都嫉妒不已。旺母的父母也没反对,对于这个女儿,旺母的主意比他们还强,他们自然也是随着旺母的心思的,再说,旺母都三十了,已经是个老姑娘了,在他们的眼里,也就只能嫁个二婚合适。桑杰这个小伙子的为人和底细,他们了如指掌,有他照顾女儿,也是能放心的。
俩人在一起后,也没说打结婚证啊办酒什么的,反正就是一起过了,世俗的规矩旺母不懂,也不想太讲究,桑杰也都随她,自从跟旺母在一起后,桑杰那精气神都不一样了,走路都带风,若不是腿脚不允许,肯定要跑上山顶嚎两嗓子。他对旺母那可是言听计从,只要是旺母想要的,他无不满足。
接下来的两个月,旺母一边和桑杰过着甜蜜日子,一边带着爸妈走出大山,四处游玩,阿爸阿妈心疼钱,沿途时不时的吵吵着要回去,旺母是连哄带骗,带着他们绕着中国走了大半个圈。回到村里,阿爸阿妈嘴上舍不得钱,其实心里是骄傲的不行,逢人便说旅游的那些事,一开口就是旺母多么多么好,别提有多自豪了。
旅途的最后一站是回到了成都,旺母约了颜婉和老魏见面,老地方,还是那个羊肉火锅,旺母没有带桑杰出来,虽然自己的事桑杰都知道,可老魏是个例外,她没有对桑杰说,只说今晚去颜婉家里聚聚。
“老魏,婉儿,我得宣布一件事。”
“啥事啊,这么正经的呢!”
“我结婚了。”旺母很肯定,虽然没有领结婚证,可她认定自己已经嫁人了。
“啊!”颜婉含进嘴里的肉丸子都吐了出来,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魏刚还好,虽然眼中有着惊讶,倒也没有太多的别样情绪。
“桑杰,我儿时的一位小伙伴,他老婆去世两年了。当年如果我不出来工作,我嫁的就是他,现在,我还是嫁给他了。”
“不是吧,这么传奇的吗!”颜婉表示不可思议。
“他知道你的事吗?”老魏开口问道,十分平静。
“我告诉他了,他都知道了。”
“你傻啊,这种事你告诉人家干嘛!但是。。。但是他知道了还娶你,不会吧,他会不会是装的,小心他只是贪图一时美色。”颜婉很是担心,旺母能嫁人,她应该高兴,她俩以前就聊过这个问题,谁不想有个浪漫幸福的家庭呢。
“他当时什么反应?”老魏依然平静,他知道旺母的性格,这种事符合旺母的风格。
“他很伤心,他当时哭了,说是他没保护好我。。。”旺母把她和桑街的故事简单的说了说。
“好羡慕啊,宥宥,我也想要。。。嘤嘤嘤!”颜婉顿时感觉心酸起来,忍不住想哭。
“好,好,真的好!”老魏很肯定的连说几个好,顺手摸了摸颜婉的头,以示安慰:“那你接下来有啥打算?”
“我也不知道,原来的那种工作我肯定是不会去做了,可这次出来转了老大一圈,一个我能干的都没有,感觉跟个废物一样。”旺母神色暗淡。
“哈哈哈。。。不是你不会干,是社会上这些工作的待遇跟你的要求查太远,你一个都看不上而已。”老魏哈哈大笑,他自然知道原因:“那你最想做什么事呢?”
“我想为乡亲们做点事,我的老家真的是太穷了,但是,我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干嘛。”旺母很认真的答,期盼的眼神看着老魏,老魏俨然就是这个小圈子的智谋担当。
“嘶。。。你这志向高远啊,你确定?”老魏惊到了,太出乎他意料了。
“嗯,我肯定。”
“嗯。。。宥宥,我都有点佩服你了,不管你做不做的成,能有这想法,都不容易啊”,老魏很是欣慰:“农村穷的原因很简单,就两点,一是闭塞,二是愚昧,依我看,你们那个村应该两点都占全了吧。”
“嗯,确实是。”旺母很高兴,老魏能这么说,那就说明他肯定是有办法的。
“老魏,不错啊,你一个大老板,竟然连这都懂。”颜婉揶揄道。
“切。。。别忘了,我也是农村出来的。不过我这境界没宥宥高啊,我从来没想过要回去,差不多有四五年没回老家看过了,惭愧啊。”老魏唏嘘的摇了摇头:“要致富先修路,解决了闭塞,也就打开了财富通道,这个比较简单,花钱就能做到,但要解决愚昧,那就得让孩子们上学,人穷不可怕,世世代代没文化才是最可怕的。”
“老魏,听你这么一说,我瞬间就明朗了,真有你的!”旺母兴奋的夸赞,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别高兴的太早,这事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啊,嗯。。。为了你不犯糊涂,我给你提几个要求,你必须得答应我。”老魏突然严肃起来,这种情况可不常见,旺母和颜婉自是端坐倾听。
“第一,不管遇到什么情况,不准卖房子和铺面;第二,不能借银行或者其它渠道的钱;第三,干不下去了就来成都或者重庆。”最后这一项,明显是无底线的保护。
“老魏,你真好,我太感动了。。。不过你说不能借钱我明白,但不准卖房子是为啥呀?”旺母亲昵的摇了摇老魏的手臂,一是真心感谢老魏,二是她不大理解老魏说的话。
“照做就行,以后你自然就懂了。”老魏不想多说,反正等她做了以后,自然能够明白。
三人又聊叙了很久,旺母有了桑杰,自然是回家了,有颜婉在,老魏不会寂寞。
回到家,桑杰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旺母坐在床边,看着桑杰的眼睛,说:“桑杰哥,明天咱们就回扎木尔村吧。”
“哦?这一路最不主张回家的,怎么突然这么积极了!”桑杰打趣道。
“我要回家修路,办学校。留在扎木尔村,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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