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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安乡经湘西去贵州,一路车少,但弯急桥隧多,本无意赶路,便悠然起来。过桃源,就聊聊陶渊明和《桃花源记》,过五强溪,又说起原单位做过的水电站。
过沅陵后,看到指示路牌上出现的泸溪、辰溪、溆浦地名,便问副驾座上的准大学生,是否记得屈原的诗词中出现过这些地名。答曰屈文太晦涩了,没记住几句,里面些奇花异草也不知道是啥。
想想自己念书时也是这般囫囵吞枣不求甚解的,因生在沅澧之间,对地名记忆深刻些,便记住了“朝发枉渚兮,夕宿辰阳”,“入溆浦余儃徊兮”这么几句。至于诗词中“沅芷澧兰”“杜衡薜荔”“芰荷辛夷”这些香花异草从未深究,也无从了解。
近日因疫情封闭在家,读读沈从文的《湘行散记》聊以解闷。文中有段描写:沅州上游不远有个白燕溪,小溪谷里生长芷草,...到处可见,这种兰科植物生根在悬崖隙缝间,或蔓延到松树枝桠上,长叶飘拂,花朵下垂成一长串,风致楚楚。......船上人若伸手可及。他认为,屈大诗人“沅有芷兮澧有兰”中的芷兰应该是它无疑。吾深感赞同,也认为《岳阳楼记》中“岸芷汀兰”也同源于此。
《湘行散记》是沈从文1934年回故乡,记述从常德到辰州一路所见所闻的散文集。与2000多年前屈原被放逐至溆浦三年,此段路径完全重合。屈原说“乘舲船余上沅兮”,沈从文也是包条小船溯沅水而上,沈历经了12个昼夜,方知屈原的”朝发枉渚,夕宿辰阳“的朝夕非一日之朝夕。从旅行条件来看,从屈原到沈从文,2000多年里几乎无差别。惟不同处,心境相异。屈大夫是被贬谪流放,一路身居孤舲,飨秋菊、饮兰露,批芰荷,以洁寓生求闻达于君王。沈从文是返乡归故,日行则赏两岸青山翠竹,夜驻就听闻吊脚楼里的姑娘与水手们风月故事,或酌壶小酒,看繁星闪烁。
无论是2000多年前的屈原,还是不足100年前的沈从文,在漫长而幽静的水上旅行,何处长潭,几许沙汀,历千年不改;袅袅秋风、岸芷汀兰,当似曾相识。
如今的我们,车行三小时,便穿桃源,过沅陵,芦溪、辰溪转眼甩后头。一串串隧道一座座桥,无数的山峦和溪沟,都来不及瞥上一眼,什么“沅芷澧兰”,何谓“荪壁紫坛”自然是无法知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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